頗黎是典型的突厥人長相。
身材高大、塌鼻窄肩,臉頰火紅,頭戴氈帽,眼小但時刻流露著凶光。
時隔一個來月不見。
他仍舊是當日那副打扮。
身穿獸皮長襖,氈帽下束著辮發,手裡提著一張牛角弓,斜背箭筒,正勒馬站在湖邊,來回巡視。
透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深重殺氣。
至於其他人。
分為兩支。
一行人騎馬將沼澤重重圍起,手握大弓,不時有扣弦拉弓的嗡鳴聲響徹,而在沼澤蘆葦蕩深處,窸窣聲同樣不絕於耳。
似乎有什麼正在蘆葦中逃竄。
嗡!
終於。
一支箭矢橫空射出。
隨後,一個年輕漢子飛快跳下馬背,一頭鑽入沼澤地裡,不多時,便見到他雙手提著一頭足有羊羔大小,渾身灰黃的獸類,大笑著走出來。
至於另外一支。
則是駕馭小船,在破開冰層的湖麵上撒網捕魚。
作為遊牧民族,他們這一支突厥部落,在魚海邊生存了幾百年之久,早就放棄了單一的放牧生活。
守著大湖,一邊捕魚,閒暇時則外出狩獵。
甚至都有人嘗試著在灘塗上燒荒開地,種了幾攏莊稼。
這對突厥人而言,簡直不敢想象。
畢竟,兩千多年時間裡,他們的祖先一直都是閒時狩獵,實在遇到災荒年月,便跟著可汗南下劫掠。
等搶到了足夠的糧食、金銀以及女人。
再返回部族。
如此重複。
怎麼也不會餓死。
定居湖邊就已經算是罕見,何況種田墾地?
“好!”
迎著風,正勒馬注視著那場狩獵的頗黎,看著那小子手裡的麝香鼠,嘴角不由勾起一絲弧度。
那東西生性謹慎,藏在蘆葦蕩裡。
一入冬,就鑽入沼澤泥潭底下。
想要捕獵極為困難。
而且,一般而言,麝香鼠最多也就巴掌大小,這頭竟然能長到這麼大,實在少見,至少他還是第一次見。
不過。
今日他們的目標可不是幾隻老鼠。
而是被譽為魚海第一珍的鵝喉羚。
為了狩獵這群羚羊,他們冒著風雪足足等了三五天,好不容易才將它們驅逐進了沼澤地。
不然。
在戈壁和湖灘上。
想要獵殺他們,難如登天。
即便是部族裡再有經驗的老獵戶,麵對它們也束手無策。
但如今嘛。
頗黎臉上掛著笑容。
“都打起精神,莫要走脫一隻。”
“是。”
一行人轟然回應。
雖然入冬之前,部族裡就已經囤積了足夠的食物,足以讓大多數人熬過這場寒冬,但這種年頭,誰又會嫌棄食物少?
何況。
這可不是一頭兩頭。
足足十多頭鵝喉羚,夠他們部族大半年的糧儲了。
嗡嗡嗡!
幾乎是他下令的刹那。
沼澤邊,弓弦顫動聲如風雨,箭矢更是猶如黑雲般從天而降,與之前在戈壁上狩獵沙狼時的方式截然不同。
畢竟,沙狼渾身上下,最為值錢的就是一身皮子。
哪怕隻是稍有破損,價值都會大打折扣。
所以老道的獵人都知道,狩獵沙狼時,會專門瞄著它們的眼睛去,從左到右,直接貫穿狼頭。
如此才能最大程度的讓整張皮子保存完好。
隻不過。
不是誰都能練得出這種神乎其神的箭術。
整個突厥部,年輕一輩裡,也就頗黎能做到這一步,而且還不是次次都能成,十中三四,也能稱作神射了。
畢竟,胡狼本就是出了名的機敏矯捷。
快速追獵中。
一箭貫穿胡狼雙眼,難度可想而知。
眼下這種圍殺方式。
明顯一開始就不是衝著皮子去的,純粹是為了取肉。
“嗚——”
隨著漫天箭雨直直的落入蘆葦蕩內。
慘叫、落地的動靜接連不斷傳來。
騎在馬背上的狩獵隊,感受著被水風吹來的血腥味,頓時間山呼不止,所有人臉上都掛滿了笑容。
這一趟出來。
前前後後差不多六七天了。
能有這麼大的收獲,也沒枉費他們冒著嚴寒,天寒地凍的湖邊守了這麼多天。
歡呼聲中。
除了留下幾個人繼續圍狩,以防有漏網之魚,趁此機會逃出沼澤地外,其餘人紛紛下馬,衝入蘆葦蕩中清點收獲。
見此情形。
頗黎懸著的心,也終於落回了肚子裡。
正要開口說什麼,忽然間,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拽著韁繩的手猛地停住,然後勒馬回頭望去。
剛才那一刹。
他分明聽見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茫茫魚海邊,可不止他們一個部族生存,還有女真、韃靼、契丹以及氐羌族的後裔,以部落或者村寨的形式存在。
雖然彼此間井水不犯河水。
但同為遊牧民族,誰還不知道對方什麼德行。
這些年裡,沒少起衝突。
他擔心的是趁著他們剛有收獲來搶劫的家夥。
隻是……
等他轉身,眯著眼睛望去時。
一張臉上卻是漸漸露出驚愕和遲疑。
直到來人勒馬停在十多步外,笑吟吟的盯著自己,他才恍然大悟過來。
“陳……陳兄弟?”
頗黎實在有些不敢相信。
要知道。
他們眼下所在可是魚海南麓。
一南一北。
與他們當日進黑沙漠的方向截然相反。
愣了好一會,頗黎甚至下意識揉了揉眼,確認不是見了鬼後,他才開口道。
“哈哈哈,頗黎兄弟,是我!”
“還真是。”
見他應下,頗黎神色更是古怪。
看了眼他身後,卻隻見到寥寥數人,一時間,心裡既激動又有些忐忑。
當日他們離開時,可是足足三百來號人的隊伍。
這才過去一個來月。
竟然隻有他們幾個人歸來。
剩下的……難道全都死在了黑沙漠?
難怪族長和巫師大人總說那是神棄之地,隻有妖魔和陰鬼生存。
“彆。”
一看他眼底的神色變化。
陳玉樓當即便反應過來,連連搖頭。
“頗黎兄弟想多了,我們隻不過是和烏娜他們分開,並不是出了事。”
“啊?”
聽到這話。
上一刻還在琢磨,等回到部族該如何向巫師阿枝牙解釋的頗黎,心神不禁一震,抬起頭來,驚疑不定的看了過去。
畢竟。
烏娜是阿枝牙女兒這件事,他還是知道的。
再加上族長明顯有將他推出來做事的想法。
關於當年那件事。
也並未對他隱瞞。
“是這樣,我們到了黑沙漠腹地後,遇到風緩笪摶庵薪俗懦牽笪頤羌父觶永ヂ厴僥潛叻禱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