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一陣沉悶的笛聲中。
大船駛離渡口,破開洞庭湖上籠罩的霧氣,一路西去。
在君山島上待的時間太久。
眾人頗有幾分放風的意思。
誰也沒有返回底下船艙,而是俯靠在船舷上,感受著湖上輕風,水鳥追逐,魚躍而起,還有漸漸遠去,被雲霧遮掩的島嶼。
隻覺得混身說不出的通透。
陳玉樓亦是如此。
雖然這段時日,沒少獨自撐船漂泊湖上,但兩者卻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微風拂麵、陽光和煦。
與友同行。
一直到大船行至三江口處,他才從遠處的打漁船上收回視線,回頭看了眼,不知覺間,眾人臉上的雀躍已經不複先前,紛紛回去休息。
“袁洪,你等等。”
見白猿也要起身,準備回去打坐修行,陳玉樓開口將它叫住。
“主人?”
袁洪一頭霧水。
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被單獨留下。
“你那把隨身的長棍呢?”
一直到周圍人紛紛離去,陳玉樓這才溫和一笑,同時擺擺手,示意它不必那麼緊張。
“在,在呢。”
就這麼一會功夫。
袁洪甚至將自己這段時日所做的事全都想了一遍。
生怕是不小心犯了錯。
沒想到,主人問的隻是長棍。
他下意識解下負在身後的黑色長筒,輕輕一抖,鐵棍一下出現在它手中。
雖然遍布裂紋傷痕,但看得出來,仍舊被它保存的極好,擦拭的一塵不染,甚至專門縫了一隻布袋擱置。
“用挺久了。”
“是,差不多快兩年了,還是當年去往滇南,半路過阿迷州的時候……”
袁洪下意識點了點頭。
一開口就有些止不住話頭。
等它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說得有點多了,趕忙停下,訕訕一笑。
“難得記得這麼清楚。”
陳玉樓搖頭一笑,並未在意,越是如此,越說明它對這把長棍的重視。
“不過嘛,如今和你有些不太匹配了。”
“主……主人。”
袁洪一下愣住。
它對長棍視若性命,一個是因為這是它第一把兵器,最重要的是與它極為契合。
以至於當日店鋪中掛滿了兵器。
它卻一眼就看中了長棍。
連它自己都不明白,或許就是冥冥中的感應。
“彆慌,沒彆的意思,你如今好歹也是山魈大妖,這麼一把兵器,哪能符合你的身份,再說,也發揮不出你的實力。”
陳玉樓淡淡一笑。
隨即在袁洪見鬼一般的眼神裡,變魔術一般,長棍一揮間,它竟是瞬間變成了另外一把。
同樣是長棍。
但無論重量、長度還是樣式,和方才那把簡直就是天差地彆。
足足五六尺長,秘金打造,妖氣流轉,長棍上鑄著一道道雲雷紋,看上去煞氣滾滾,霸道過人。
“喏,試試看。”
不等袁洪反應過來,陳玉樓隨手一拋,將長棍扔了出去。
直到破風聲傳來。
它這才下意識伸手接過。
方才入手,一陣幽涼刺骨感瞬間傳來,最驚人的是,長棍極沉,足有近百斤。
也就是它如今化為山魈。
一身力量比起往日增長了足足數倍。
否則,就這一下怕是都會將它壓倒。
“這是……”
袁洪越看也是欣喜,低頭看去,雲紋之中還隱藏著一氣水火棍幾個古篆字,氣勢磅礴,古味盎然。
“先前那頭老蛟,抽取一截脊骨,糅雜秘金,請了李樹國李掌櫃特地為你打造。”
見它一雙眼神裡滿是驚喜興奮。
陳玉樓也沒隱瞞的意思,輕笑道。
“太貴重了。”
“主人……這,老猿我寸功未立,這麼久以來,自覺虧欠主人已經頗多,這,袁洪實在不配。”
聽到是專程為自己打造。
袁洪雙眼一下變得通紅。
在此之前,主人從未提及,它也並未提及過想要更換兵器的念頭,沒想到,主人心細如發,竟是給了它一份如此大的驚喜。
一時間。
它隻覺得惶恐不已。
為何袁洪一心沉浸於修行,不是彆的,就是因為它一向自卑。
沒錯。
在它心裡,一眾人中。
昆侖、拐子和紅姑娘是最早隨著主人打天下的心腹。
搬山一脈師兄妹三人,以及楊方,皆是江湖翹楚。
羅浮天生鳳種、白澤麈鹿血裔,就是烏衣也身懷蛟龍血脈。
唯獨自己,不過是一頭山間野猿,當初還差點傷到主人,蒙他不棄,才得以開竅煉骨,開竅讀書,踏上修行路。
所以它拚了命的修行。
就是想著有朝一日,需要自己出手時,不至於什麼都做不了。
“行了,一把兵器而已,哪有那麼多道理。”
“再說了,我說你配就配。”
見它眼裡噙著淚花,言語中都帶著幾分哽咽,陳玉樓不由上前拍了下它肩膀。
除卻羅浮外。
袁洪才是追隨他最早的山妖。
一直以來,忠心耿耿,從不要求什麼,一心修行。
如今回頭去看。
自己對它的關心實在太少。
就是白澤,還親自傳授它讀書識字,吐納呼吸。
“試試看,趁不趁手,不行的話,等從地仙村返回,再讓李掌櫃重鑄一下。”
暗暗歎了口氣。
陳玉樓笑著道。
“是,主人。”
袁洪重重點了點頭。
又深吸了幾口氣,壓下心中情緒。
隨即氣勢一凜,提著長棍,按著自己平日練棍的步法,一招一式,認真修行起來。
刷刷刷——
隻見它身形極快,手中百十斤長棍收放如意,刷刷的破空聲不絕於耳。
頗有幾分長槍大戟的味道。
終於。
一套棍法打完。
袁洪長長吐了口氣,提著長棍,一雙琥珀眼睛亮如明珠,神色間全是滿意。
“如何?”
“回主人話,好,太好了,袁洪十分中意。”
它都不知道如何形容。
習慣了那把輕飄飄的鐵棍,再用這把蛟龍妖兵,隻覺得渾身上下每一寸力氣拳腳,都得到了施展。
甚至連那套烙印在腦海裡的鞣ā?
都再無往日的凝滯。
一氣嗬成的打了出來。
“中意就好。”
陳玉樓淡淡一笑。
他都記不清有多久沒在它身上再看到這種小孩子般的欣喜了。
“多謝主人。”
“時間還早,先回房間休息吧。”
袁洪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