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那人沒有。
那人非但不惱,連臉色都不曾黑一下,竟,竟還笑了起來。
新冒出來的血把那人的薄唇染得分外鮮紅,於這絕世容光之外,又平添了幾分難以言說的魅惑。
就是這染了血的薄唇,此時開口說了話,一貫低沉的嗓音裡,隱隱壓著那遮不住的暗波洶湧,“你與從前,不一樣了。”
阿磐睨著那人。
是呢,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何況這世道凶險,人心澆漓,一成不變的人,可怎麼活啊。
魏王父一向不會看人臉色,也看不見他的兒子此刻正拱在母親懷裡,他就似那打不垮的敵軍,才被擊退,又要反撲。
還大義凜然,樂在其中,說什麼,“阿磐,你咬。”
阿磐秀眉倒豎,一時語噎,竟不知該說什麼,隻低下頭去哄孩子。
阿硯早聞見奶香,圓滾滾的小臉在她懷裡拱著,蹭著,嗅著,肉嘟嘟的小手抓住她的領口,叫道,“奶......奶......”
他還不會叫“母親”呢。
阿磐催促一旁那人,“阿硯餓了,大人回避。”
那人不肯,一雙眸子定定地瞧著她攥緊的領口,仍在榻上僵持,不肯走開一步。
他不走,阿磐便不鬆開,絕不肯鬆開一點兒。
阿硯小手伸過來亂抓,急的“哇”得一聲哭了出來,“奶!奶!奶!”
門外趙媼急得愈發似熱鍋上的螞蟻,“哎呀呀,我的活祖宗,小公子哭啦!小公子哭啦!哎呀呀!哎呀呀!”
是夜那人心疼孩子,到底是起身走了。
你當他果真有那麼好,這一回走了,可不意味著偃旗息鼓,就此願意吃敗仗了。
在行軍打仗這上頭,魏王父何時肯低頭認輸。
這兩口子過日子,可不就跟行軍打仗一樣嗎。
無非是你進我退,你疲我打,你退我追。
下一回,他等阿硯吃飽了才來。
提前把孩子和狗都送了出去,廊下守著的人也都遠遠地支開,支開去了二裡地外。
開門。
見山。
扔外袍。
打開天窗說亮話。
單手扛起人來。
上榻。
掀進錦衾。
扯她衣袍。
那修長的手青筋暴突,一向有力。
胸口的傷看起來也是好了。
阿磐與他抗爭。
不願衣衫不整。
推他。
打他。
錘他。
踹他。
咬他。
而那人似鷹抓小雞,輕易就將她擒住。
袍帶刺啦一下扯開,將那一雙不消停的細腕牢牢縛住,縛住,又壓在頭頂,拴於扶手。
阿磐一雙手動彈不得,再護不住那視為性命的領口,身心俱是緊緊繃著,“大人!”
那人豈管。
那人早已急不可待。
那一身裹得嚴嚴實實的長袍被那人輕易掀開,身前一涼,阿磐駭得閉緊眸子。
她忘不了那一夜在他麵前搖尾乞憐,喪儘顏麵。
長睫翕動,淚珠子驀地在眼角滾了出來,“大人不要!不要!嬤嬤!嬤嬤!”
她下意識地就叫趙媼,知道叫趙媼一點兒用都不會有,然也不知道還能叫誰。
她閉著一雙眸子,隻知道那溫熱的薄唇吻了過來。
出來一汪眼淚,便吻個乾淨。
再出來一汪眼淚,複又吻個乾淨。
那薄唇的主人低低輕喚,“阿磐......”
她想,罷了。
他到底是阿硯的父親啊。
與他彆扭什麼呢?
在這溫柔的輕吻中,她慢慢鬆緩了身子。
鬆緩了身子,卻兀然胸前一涼。
阿磐驚叫失聲,驀地睜眸,“放開我!”
那夜怎麼求都不能的事,如今怎能就這麼便宜了他?
絕不!
如今她有阿硯,不需再去求人,旁人也休想再沾染分毫!
她大聲斥著,斥著魏王父,“放開!登徒子!放開!”
然而一雙腿腳胡亂踢蹬,怎麼都踢蹬不開。
誰叫那人有八尺餘的身長,輕易覆來,便叫她插翅難逃。
那人吃了個夠,那低沉又微微沙啞的嗓音似能蠱惑人心,“阿磐,是孤錯了。”
唉,能怎麼辦呢?
那人俯首認了錯,她對此無計可施。
不嗔了。
不叱了。
也不必再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