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地以戰,殺人盈野。
爭城以戰,殺人盈城。
天下若不能一統,那這樣的征戰便永遠也不能停止。
那人凝眉不言,片刻打開帕子,帕子裡麵裹著的是她的玉璧,那人見之神色複雜,“你肯給我。”
阿磐溫柔應道,“給你。”
“但求你從今往後,做個始終如一的君子,再不要刺殺魏王父。”
“也但求你公明正大。”
“先生,你可應?”
那憔悴的不成模樣的人手中捏緊玉璧,長眉不展,就在這屋中靜默著,靜默了許久,許久之後才道,“你再叫一聲我的名字。”
將軍們都說中山君油鹽不進,冥頑不靈。君王自有君王的堅持,有他自己的道義。他過了自己心裡的那一關,就沒有什麼不能應的。
他退步了,阿磐了解他。
阿磐輕聲,“可你是先生。”
那人堅持,“你叫。”
是了,從前也沒少叫。
夜裡也不總叫他,說一聲,“蕭延年,我渴了”嗎?
她知道自己肯說,蕭延年便能應下,因而她便開了口,“蕭延年。”
那人點頭,那歎聲悲哉痛哉,如泣如訴,到底是應了,“好。”
阿磐正色相問,“先生若反悔,他年再遇,謝磐,親自殺你,先生可應?”
那人長長一歎,仍舊應了,“好。”
該說完的已經說完了,便聽見外頭有人叩門,“夫人,小公子要找母親。”
阿磐起了身,便要告退了,“先生等一等,會有人來為你沐浴更衣。”
可那人拽住了她的袍袖,拽住了便不肯鬆手,“阿磐。”
“先生說。”
那人道,“你心裡有沒有我,我會不知道嗎?是你自己騙自己,你選了他,便不肯再承認罷了。”
他有一套歪理邪說。
他還說,“我閱人無數,又比你年長十歲,早說了你在我麵前是個透明人,嘴巴強,身體卻騙不了人。”
由他怎麼說,總之他是應了,應了便好,她便也道了一句,“也許吧。”
也許吧。
給他一點兒希望,總算能誆他先做回趙王,把趙國王城遠遠地遷到西北去。
出了這間客舍的時候,見謝玄就在廊下負手立著,正往此處看來。
他到底是不放心。
隻是不知道,適才與蕭延年的話,他到底聽去了幾分。
阿磐衝他盈盈一笑,走開了好一段才道,“中山君應了。”
那人牽起她的手來往下榻的客舍裡去,隻道一聲,“我知道。”
他有一雙頎長的雙腿,但所幸走得不快,因而被他牽著,她也能輕易跟得上來。
她還問,“大人吃餃子了嗎?”
那人溫聲應了,“吃過了。”
她又問,“大人吃飽了嗎?”
那人腳步一頓,垂眸望她,“不曾。”
阿磐朝他笑,“我再去給大人做,魏人素日也吃餃子嗎?大人喜歡吃什麼餡兒的?”
那人鬆開手,一雙手臂穿過她的腰身,一把將她攔腰抱起,這便往下榻的客舍裡去。
那人說,“不吃餃子。”
她便問,“那吃什麼?”
那人眸光一眯,醋味極深,“吃你。”
阿磐臉色煞得一紅。
聽謝玄伏在耳邊道,“夫人立了大功。”
一聲驚雷,開始下起豆大的雨來。趙國的雨季,已經來了。
這一夜也不知那人要了多久,她又給了多久。
隻知道那雨下了大半夜,後來雨歇,月落參橫,曦色乍現。
任由那人輕攏慢撚,而她也十分快活。
魏趙的關係問題一有了著落,南平公主和宜公主的去處便不得不提上議事日程上來。
她們是不肯跟著趙王回去的。
她們也自有自己的一套由頭。
宜公主一個勁兒地抹眼淚,“要是三哥哥在就好了,三哥哥一定不會趕我們走。這些哥哥們裡麵,隻有三哥哥最疼我們,可惜三哥哥才登大位不到一月,就.......”
南平公主也說,“我們姊妹兩人也沒什麼地方可去,就想跟著王父和夫人,給住的給吃的就行,我們也不求旁的。回去還不知道要被打發到哪裡去,我二哥哥冷心冷血的,從前又不怎麼見過,一點兒感情都沒有,今日若回了晉陽,改天就要被送給哪個老頭子結親去。”
南平公主還說,“再說了,見過了王父風采,眼裡豈還能容得下旁人?嫁不了就嫁不了,總之有個養老的地方,又有王父看著養眼,磐姐姐又是這麼好的人,看著不是會欺負人的,有這樣的地方,那不比什麼都好?”
她們姊妹二人越說越覺得極有道理,“再說這世間,哪裡能有王父的東壁更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