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淳行囊都沒放下,待連隊一解散,牽著小馬就直接衝出了營門。
攝政王夫婦早就在門外翹首以盼,蕭承煦邊在人群焦急地尋找著映淳的身影,嘴上卻還裝的不情不願“你看看這麼多人要找到什麼時候,還不如回府去等,我說了不來的,你偏叫我陪你來…”
話還沒說完,眼尖的我就喊了一聲“淳兒在那兒呢!”緊接著踮著腳朝那邊使勁兒揮手喚道“淳兒!”
“爹爹!娘親!”映淳也看見了我們,興奮的一雙大眼睛都亮了,擠過人群向他們跑過來。
“娘親,我好想你!”映淳衝過來直接撲進我懷裡,把故作冷淡的老父親晾在一邊。
“差不多行了,”被忽視的蕭承煦不爽地清了清嗓子,陰陽怪氣地問映淳“跟你一個灶的戰士能吃飽飯嗎?看看彆人都是麵黃肌瘦的,就你不僅一點兒沒瘦,好像倒還高了不少,放你出去一趟,本王的小棉襖都長成大棉被了。”
“娘,你看他呀!”映淳憤憤地噘起了小嘴兒“哪有像爹這麼壞的,女兒在外麵風餐露宿好幾個月,沒瘦他還不樂意!”
蕭承煦正皺了眉頭要回懟,映淳忽然看到了什麼人,急匆匆地說了句“爹娘等我一下”,朝人群的另一邊跑去了。
一個瘦小的婦人惶惑地站在人群邊。
她身上衣衫破舊,兩個眼球都是一團灰蒙蒙的混沌,手上拄著一根粗樹枝做盲杖。
“大嬸兒,”映淳走到她麵前下了半天決心才開口道“您是小豆子的阿娘嗎?”
那婦人的麵容上忽然升起一絲欣喜和渴盼“姑娘,你認識我們家小豆子?”
“我是小豆子的戰友。”映淳眼眶酸澀,清了好幾次嗓子抑住聲調中的哽咽。
“大晟的軍隊裡原來是有女兵的!”那婦人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又懇切地問“姑娘,那我們家小豆子呢?他是不是一會兒就出來?”
“小豆子他,不回來啦。”映淳極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帶著喜悅“大嬸兒,小豆子可厲害呢!他作戰勇猛,殺敵立功了,將軍讓他留在江南做了守兵…沒和我們一起回來。”
“我們小豆子這麼有出息?”那婦人驚喜地一瞬間麵容上都有了光彩,但那光彩稍縱即逝,婦人又低下頭黯然道“留在那兒的好啊,妾終究是他的拖累…”
“大嬸兒,您不是他的拖累!”映淳從懷裡掏出所有的銀錢一股腦塞進婦人手中“這是小豆子的軍餉,他全都攢著托我給您帶回來了,他說他很想您,很想親自回來見您…”映淳終是按捺不住情緒,眼淚奪眶而出,捂著嘴巴默默哭著不敢再說話。
“在下是您兒子這位戰友的父親。”蕭承煦不知何時站在了映淳的身後。
“這位大姐家住何處?兒子不在身邊,想是生活會有諸多不便,軍中將士互為袍澤兄弟,既然是戰友的母親,在下有義務幫忙照料。願為大姐另找個住處安置,再請幾個人服侍您。”
“這使不得!”婦人忙惶惑地連連擺手“賤妾消受不起…大人一定是位官爺,我們家小豆子在軍中能交到貴人家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氣…”
那婦人臉上神情複雜,又悲又喜“妾這些年不過是為了孩子苟活於世,這條賤命說不定哪天就讓老天爺收去了,如今知道孩兒在江南過的好,妾就卸下了一身的擔子,哪怕明日就去了,也是放心的。”
“在下執意替您兒子照料您一段時間,請千萬不要推辭。”蕭承煦朝身後的嚴海吩咐道“儘快安排人帶這位大姐去安置。”
婦人千恩萬謝地去了,蕭承煦走回映淳身邊,我已經過來心疼地幫她擦著眼淚。
“爹爹,我那位戰友…”映淳哽咽著抬頭看蕭承煦。
“爹都猜到了。”蕭承煦沉痛地低聲說“他犧牲在戰場上了吧。”
“啊?”我見映淳默默地點了點頭,才後知後覺地跟著紅了眼眶,低聲呢喃道“那位大姐真是可憐…”
蕭承煦默默歎了口氣。
他多年來儘心保護的寶貝女兒,到底是親曆過戰場的殘酷了。
今日燕王府的飯菜足比過年時還要豐盛。
我和蕭承煦慈愛地看著映淳吃的狼吞虎咽。
“慢點兒吃,小心噎著!”蕭承煦又嫌棄地蹙起了眉頭“咱們家又不比軍隊裡,不會有人跟你搶的!”
我笑著問:“淳兒,好吃吧?今天這兔肉和魚都是你爹爹聽說你要回來,親手下廚做的,往日裡娘和弟弟可沒有這口福呢。”
蕭承煦抿著嘴美滋滋等著女兒誇獎。
“差強人意。”映淳咕嘟咕嘟急吼吼地喝著碗裡的湯:“和娘的手藝比差多了,爹爹還是要多練練,我今天是急著吃完飯去找儒哥哥,他得了字畫找我去看呢。”
“儒哥哥又是誰?”蕭承煦沒得到期待中的誇獎不說,自家女兒又憑空多了一位不知哪兒冒出來的渾小子哥哥,臉上立時寫滿了不爽“要我說現在的年輕人都是胡鬨,半點敵不過我們當年,你跟彆人去看字畫,那嚴家二小子怎麼辦?”
“承煦,洵儒是小嚴公子的表字。”我小聲提醒到。
“哦。”蕭承煦尷尬地鬨了個大紅臉。
“爹爹,儒哥哥今年春闈已經考中了貢生,明年三月可參加殿試啦,我以表字稱他,替他討一個好彩頭嘛!”映淳笑嘻嘻地解釋道。
“這體貼的,都知道替人討彩頭了!”老父親氣得吹胡子瞪眼“你這死丫頭一聲不吭地偷跑去打仗,擔心得爹幾個月睡不好覺,爹可連句道歉的話還沒收著呢!”
“我也跟爹爹直說過很多次啊,可是爹爹不同意,那我隻好偷偷走了!”
映淳理直氣壯地挺起腰板“爹爹當年不也是十三歲就上戰場嗎?女承父業,合情合理呀!”
“蕭映淳!你可是個姑娘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