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兩天刑部天牢又毫發無傷走出來的顧懷微垂眼簾:“那是什麼樣子?”
“十六歲便能控製朝政,操控群臣,像張懷仁這樣名為首輔實為攝政的權臣,根本不可能出現,”楊溥麵無表情,“而且這位也是懂政務的或許比大多官員都懂得多,遞上去的奏折,能不能行他看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但大魏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是啊,變成了這個鬼樣子,”楊溥嘴角微挑,“百姓窮困潦倒,家家乾淨;官場腐敗橫行,貪詐成性;國庫入不敷出,年年虧空;江南年年造反,四處流民;邊境戰火連天,民不聊生...”
顧懷沒有說話,等待著他的下文。
“其實原因很簡單,隻因為兩個字自私。”
楊溥淡淡道:“咱們這位陛下,認為做皇帝就是來享福的,沒有義務,隻有權力,而為了享受,就必須分裂群臣,讓他們鬥來鬥去,才不會有人威脅他的地位;而為了享受,就必須修道,這樣才能活得更長,至於國計民生,鬼才去管。”
顧懷想了想:“我好像明白為什麼你篤定我用不了幾天就能出來了。”
“本來就是很簡單的事情,”楊溥搖了搖頭,“在嗑藥把自己磕成殘廢以後,太子和百官走得太近,和首輔也走得太近,為了防止有一天被勢大的太子從那個位子上攆下來,他就隻能讓二皇子和太子之間達到平衡,為了皇位爭來鬥去,然後自己坐在高處看戲。”
“所以才會有今天那兩道旨意?”
“禁足太子,讓二皇子碰兵權,卻遠遠地攆去江南,這樣隻要咱們這位陛下一天不死,太子就沒辦法登基,內閣有張懷仁,這天下也不至於徹底亂掉。”
“看起來我的事隻是順帶的。”
“他根本不在意你做的這件事是對是錯,也不在意張懷仁會不會看著自己兒子的斷腿紅眼睛,反正要打壓太子,也就順手借著這件事做文章,”楊溥想了想,“不出意外,我應該要入閣了,如果張懷仁撂挑子不乾,還有一個我頂上去。”
顧懷長長地歎了口氣:“他知道天雷的事情?”
“這天底下的事情,很少有他不清楚的,因為深宮裡的皇帝最容易被蒙蔽,而他也不願意相信任何大臣或者宦官,但就算他清楚天雷到底代表了什麼,也不願意給自己添麻煩。”
楊溥給這些話做了個總結:“咱們這位陛下,是個怕麻煩的人,僅此而已。”
馬車內安靜下來,顧懷試著在腦海裡勾勒龍椅上的那位大魏天子,卻隻能看到一雙冷漠自私俯瞰著大魏的眼睛。
“看起來當皇帝是件很累的事情。”
“這點你倒是不用太擔心,畢竟你也是個怕麻煩的人。”
“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既然已經走到了台前,那就儘量多做些你能做的事,”楊溥閉上眼睛,“隻是沒能考過科舉,仕途上終究還是要受些影響也就隻能在其他地方想想辦法。”
“比如?”
楊溥沉吟片刻,看著對麵儒衫書生,笑了起來:
“比如去江南平叛,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