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說著就停了下來,不是因為眼前的女子戴上眼鏡之後真的很好看,而是看到一行清淚順著溫茹的眼角流下他顯然還是低估了能重新看見清晰的世界對於深度近視的人來說有多麼意義重大。
安慰了好一陣,才算是止住了道謝與眼淚,顧懷想起剛才那本被溫茹藏進懷裡的話本,突然問道:“你喜不喜歡寫故事?”
“喜歡的,之前也有寫過,”溫茹的臉有些紅,“不過都不怎麼好...”
這年頭的才女確實少,像溫茹這樣聞名京城的更少,可想而知這姑娘到底讀了多少書,又有多才思敏捷,如今聽到她對寫故事有興趣,並且已經有了練筆之作,顧懷心安了許多:
“能不能讓我看看?”
然後他就看到溫茹撥浪鼓一般搖起了腦袋,微微一滯大概明白了這丫頭為什麼拒絕得這麼果斷,多半是跟情愛有關而且壓根沒打算給彆人看...他想了想,又說道:
“那麼,我講一個故事的大概給你聽,你再用自己的方式把這個故事寫下來怎麼樣?”
這種擴寫說簡單簡單,說難也難,見溫茹沒有拒絕,顧懷起身拿來紙筆,又去管藏書閣的老者那兒端來兩杯茶,熱氣的氤氳裡,他緩緩講起了一個叫《珍珠衫》的故事。
故事的大綱很簡單,無非是男人長年經商在外,妻子搭救了落難的書生,然後久生情愫,離彆時贈其珍珠衫,而後男人回家途中意外結識書生,見到了自己家傳的寶物,然後三人之間一係列的糾葛之類的老套劇情,但要想把故事寫生動,其中的對話與人物構建就比較難了。
顧懷的聲音隨著故事的落幕而漸漸低下去,他抿了口茶,安靜等待著溫茹擴寫完第一段,等到溫茹停下筆,他開始讀宣紙上那些娟秀的字跡,才發現自己一開始的期待還是太低了些。
既有女子寫故事特有的秀氣精致,也有讓人出乎意料的場景設計,劇情的推進更是無可挑剔,對話仿佛就是故事裡的人本身就會說的言語。
他放下宣紙,看著對麵的女子怔怔出神,心想自己讓這種有可能寫出巨作的人來代筆到底犯了怎樣的罪過?
溫茹被他盯著,臉越來越紅:“是不是寫得不好?”
“是太好了,比我想的還要好,”顧懷搖搖頭,“我有一個很長的故事...如果你不介意,可不可以幫我讓它麵世?”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顧懷沉默片刻,便緩緩開始講起了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陽光裡灰塵輕舞,牆外的青藤綠意盎然,手裡的茶杯嫋嫋地散著熱氣。
“這個故事,叫《西遊記》。”
故事很長,肯定是記不住的,溫茹拿出宣紙,一邊靜靜聽著一邊記著筆記,偶爾顧懷停下來回憶時,她就揉著手腕靜靜看著顧懷的側臉,還無師自通地解鎖了推一推眼鏡的動作這讓她身上文靜淡雅的氣息更濃了一些。
於是在夏末時節的書閣裡,一襲黑色儒衫的書生偶爾喝口茶,講著神鬼妖魔的故事,長發垂肩的女子坐在窗邊認真聽著,肌膚被陽光照得有些透明,偶爾抬頭時,眼睛裡滿是小小的喜悅和笑意。
分外明朗而又溫和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