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的名聲便是在這樣的情況徹底傳遍全城的,這下子不僅是官員和軍中知道了他的名字,連京城百姓都知道了現在是誰在帶領大軍與遼人死戰,白馬將軍的名號不脛而走,有人罵他是個屠夫,讓無數大魏兒郎白白送命,也有人說他是魏國的英雄,因為有他在,遼人才至今不能進城,戰爭的慘烈是必須付出的代價。
隻是顧懷實在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不僅是因為親臨前線在生死之間反複橫跳,還因為他突然意識到了遼人為什麼這麼瘋狂的原因。
與因為每天死去的人越來越多而越發絕望的士卒百姓不同,顧懷和許多將領都慢慢發現,遼人采用這樣的打法,表麵看起來確實是殺得魏軍有些膽寒,但與之相對的是,他們仍然沒有找到入城的勝機,而這裡是魏境。
這意味著如果戰爭拖下去,那麼優勢越來越大的一定是京城這邊,也許再過上幾天,城外就會出現第一支勤王的軍隊了。
而這幾天裡顧懷也沒忘了給對方送點禮,隻要是刮西風,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一批批臨時趕製的熱氣球便會帶著士卒與天雷去遼人大營上方給他們扔下去些驚喜,幾次之後簡直折磨得遼人欲仙欲死,連大營都分成了幾部分。
當然,因為落地而被抓住的魏人士卒也不少,被繳獲的熱氣球也有,但這都是必須付出的代價,打仗就要死人,每一個走上熱氣球的士卒,都是帶著這種決絕的意誌去對那些入侵的異族吼出那句埋在心底的話。
滾出去!
除了這些以外,最讓顧懷感到無奈的便是遼人還是搶走了些火槍,這確實是避免不了的事情,而火繩槍的構造又很簡單,這意味著隻要這些遼人能回到北境,說不定過些時日他們也能組建起神機營了。
但起碼更新換代得沒魏國快,顧懷隻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當戰爭來到第六天的清晨時,顧懷已經能漸漸確定,隻要不是出現太大的意外,這次京城應該就算是守下來了,而對麵應該也清楚,在沒有破解線列步卒的方法之前,在魏人爆發出血性拚死作戰之後,他們攻占這座城池的可能性已經不大了。
那麼為什麼還不肯走呢?
這個問題不僅顧懷感到疑惑,連遼軍的一些將領也想問,甚至主帥蕭奇的族弟蕭弘還真的問了出來。
在他看來,七萬騎兵南下,如今還剩不到五萬,而魏國京城已經被臨時打造成了個王八殼,還拿出來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東西,這場戰爭的勝利可能性已經越來越小,現在最應該做的,不是拿著繳獲的火槍及時撤兵,然後徹底穩固北境麼?
蕭奇沒有回答,他的威望還足以完全控製這支大軍,這些道理他怎麼可能不懂?可在他的內心深處,不允許他就這麼撤兵離開。
這是個麵子問題。
就算走,也要贏一把再走!不能全殲個幾萬魏軍,他拿什麼去給陛下交代,給整個大遼的人交代?
他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在戰爭來到第六天的時候,他站在大營外,披著全副的鎧甲,下達了總動員令,準備同時朝著防守最為薄弱的四門猛攻,隻要有了破綻,他便會給魏人留下無法磨滅的慘痛記憶,留下滿地的屍山血海,然後撤兵北上。
贏一把大的就好他這麼告訴自己。
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古以來,無數賭徒就是這樣傾家蕩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