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你會做出來的事情。”
“是的,確實不像,但那一刻我確實是很想讓世人都知道,我臨到老了,還能再有一個很好的兒子,”楊溥看著湖麵,笑了起來:“那種後繼有人的滿足感,到現在我都還忘不掉雖然一開始確實覺得你對於皇權對於規則缺少敬畏,但後來的事實證明,哪怕沒有那些,你也能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
他頓了頓,說道:“我並沒有經曆你和莫莫的那些事情,所以沒有辦法做到感同身受,我今天來也並不是為了訓斥你或者強迫你放下這一切,我隻是覺得作為一個父親,看到你這麼焦急和不安,便應該來和你說說話。”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不提河北的蒼生和魏遼的大局?”
“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在因為考不中科舉而四處求學,看過了大好的河山,肩上挑的是清風明月,而你已經在鎮撫河北,扛起魏遼國戰的大局,”楊溥說,“你已經做得夠多了,沒有人能要求你再做什麼。”
“而且得益於我有個失敗的人生,比如年輕時沒能為父母儘孝,比如在楊岢他娘離世之前我還因為政敵的彈劾下獄,回家看到的已經是一具棺木,比如我明明有兩個兒子,卻都覺得他們不如我的政治理想重要所有的這一切加起來,便能讓我得出一個結論。”
楊溥站起身子,走到顧懷麵前,不帶任何其他的東西,隻是像個蒼老的父親一樣說道:“這世上還有很多比大局比理想更重要的東西,隻要你確定自己不會後悔,便放手去做吧。”
他說完這些,便轉身離開,好像真的隻是來見一見顧懷,說一說父子之間的話。
在腳步聲即將離開湖心亭的那一刻,身後隻傳來了簡單的兩個字,卻讓楊溥的腳步頓了頓,露出了些笑意。
“謝謝。”顧懷說。
......
“你們說了什麼?我感覺楊首輔的氣色好了很多啊。”
再沒有在宮城裡的沉穩,有些吊兒郎當的趙軒走到一旁坐下,說道:“我還以為你們要吵一架來著。”
“換個人來管河北吧,我要去西涼,”顧懷說,“應該還來得及。”
趙軒怔了怔,隨即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連臉色都有些扭曲了,心想你連鋪墊都懶得鋪墊了?
“你要不要聽聽看你在說什麼?換個人去河北?你猜猜河北幕府那些你提拔起來的官吏認不認他?地方上的世家大族會不會繼續跪著?那兩座邊城裡你帶著大軍的老部下聽不聽他的話?”
趙軒很誠懇地看著他:“你彆跟我開這種玩笑成嗎,我最近有點不禁嚇。”
“沒和你開玩笑,”顧懷也很誠懇,“那些黨項人擄走了莫莫,而我到今天還沒收到什麼威脅和要求,就說明他們會對莫莫下手根本不是因為我,短時間內莫莫肯定不會有什麼事情,所以我需要去西涼把這件事情查清楚,就能趕得及把莫莫帶回來。”
很明顯趙軒已經知道了國舅府上發生的對話,所以沒有對顧懷的說法提出異議,他隻是問道:“那些亡了國的黨項人到底想做什麼?”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顧懷眼睛微眯,看著簷下掛著的風鈴,“她真的就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從四年前撿到她的那一刻,我就很確定所以不管那些黨項人打的什麼主意,我都要把他們的算盤搶過來砸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