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左看右看,最後還是官職最高的文官出列拱手:“侯爺,距都掌蠻起兵謀逆已有十七日,榮經、嚴道、百丈、始陽等縣淪陷,邊地百姓十不存一,如今整個雅州,隻剩名山一縣尚在朝廷掌控之中...”
他頓了頓,見顧懷沒有說話,便繼續說道:“如今都掌蠻野川、兩林、虛恨三部共同出兵,儘起族中青壯,聚兵已達六萬,而朝廷大軍隻有不到兩萬,加之後方一直未送來糧草補給等物,形勢危急...”
顧懷略有些驚訝地看了這文官一眼,覺得這一番對答倒是邏輯清晰井井有條,將眼下整個蜀地西南的困頓局麵描述得極為清楚,倒和他想象中那些棄地而走不敢守土的邊地官員不同,不由點了點頭,存了重用的心思。
他緊趕慢趕,總算是在局勢進一步惡化之前進了蜀地,直奔雅州而來,眼下身邊除了那七千狼兵一萬戰兵,無任何可用之人,平叛是要緊,但平叛之後的事情才更為要命,在這個過程裡,如何提拔一批有力的官員解決後患,也是他需要考慮的問題。
隨著那位官員的稟告聲落下,顧懷陷入思索,整個大堂內再沒了半點雜音,所有人都不敢喘一口大氣,隻剩下雨聲窸窸窣窣充斥空氣,過了片刻,顧懷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說道:
“雅州局勢,本侯了解了,之前因為前線沒有總攬局勢之人,所以你等撤退至此地的事情,本侯可以不予追究。”
眾人紛紛鬆了口氣。
“但是!”顧懷提高了些聲音,“接下來就沒有那麼好運了,但有延誤軍機、不戰而逃者,定斬不饒!本侯聽說,你們還在因為是平叛或者議和而爭論不休?名山縣令何在?”
冒雨前來的顧懷實在殺氣騰騰,被點到名的名山縣令馮紹一個激靈,嘴角微苦地出列拱手:“下官在。”
“你乃此地縣令,你來開這個頭,平叛還是議和,。”
“是,”馮紹又一拱手,這才斟酌著開口道:“侯爺,如今世子被都掌蠻人扣押,已經許久沒有消息傳出來了,但最近都掌蠻人都在說,朝廷興兵一戰,若是得勝則必對都掌蠻施重兵屠族,下官擔心...擔心世子那裡堪危啊。”
“哦?那你覺得該如何做?”
馮紹精神一振:“侯爺,下官認為,能不動兵還是不動兵的好,蜀地乃西南重地,蠻人叛亂如果不能迅速平息,其他蠻族難道不會望風而起嗎?昔年朝廷用兵二十萬,曆四載而寸土不克,前車之鑒,後車之師啊,那些蠻人鼠目寸光,隻要朝廷能主動議和...”
他還沒說完,就察覺到了顧懷的目光,看似平靜卻沸騰起了殺意,直讓他訕訕住口滿頭大汗,顧懷這才嗤笑道:“饒是本侯久在北境,也能稍一打聽便知道這是都掌蠻人的慣用伎倆,重兵屠族?他們襲擾周邊,生釁滋事,向來不服王法,朝廷每起用兵懲治之念,他們就散布類似的謠言,以激起各族同仇敵愾之心你說憂心世子,難道朝廷一退再退,都掌蠻人便會送出世子,吐出侵占的土地,負荊請罪不成?荒謬!”
“官府漢人退出西山雅州,將這裡劃成國中之國,這樣荒謬的條件,你居然也能升起議和之念?你應該慶幸本侯現在一切以平叛為重,不願橫生枝節,不然本侯扒了你的官服,讓你去和那些都掌蠻人慢慢議!”
馮縣令被訓得臉色一白,連連拱手告罪,見顧懷沒有繼續訓斥,才鬆了口氣退回隊列,暗暗打定主意接下來是再不發一言了。
經過這麼一番對答,眾人大多都知道了顧懷心中偏向,看來這位侯爺是要主戰了,不過也能理解,畢竟這位是走到哪兒都閒不下來的主,光看看河北西北的舊事就知道了,真是豬油蒙了心才這個時候去撩他的虎須。
倒是幾位將領對視了一眼,躍躍欲試起來。
從成都要他們撤兵開始,他們就感覺憋屈得不行,如今來了這麼一位會打仗且主戰的侯爺,看來這都掌蠻人,怕是要給他們送上潑天的軍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