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筠緩緩回頭,看向青衫文士,輕聲道:“我要繼續打下去,就算結局注定,我也要讓他隻能拿到一座空城。”
“我,還沒有輸。”
......
在金水山的戰報送過來時,官兵大營內頓時一片喜氣洋洋,所有人都意識到,這場蜀地的叛亂已經走到尾聲了,平定也就是個時間問題。
眼前隻剩下了孤零零的一座成都,那些地方上的牆頭草之前能投降叛軍,那麼在拿下成都之後他們自然也沒有膽子再繼續舉著反旗,當叛軍四萬主力一戰儘沒,假冒偽劣的蜀王趙沐身死時,這場繼都掌蠻之亂後的蜀王叛亂就已經畫上了**。
沒有人認為城內的叛軍還會負隅頑抗,因為這已經失去了意義,罪魁禍首都已經沒了,繼續打下去意義何在?隻要放下武器投降,大多數人都能得到一個還算合理的安排。
連顧懷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在慘烈的數日攻城後,他傳令全軍退入大營休整,然後派人去城下喊話,無非就是趙沐已伏誅勸城內的人早點投降一類的話,實際上要不是顧忌趙瑾趙裕這兩兄弟也在大營裡,把趙沐的人頭拿出去展示一下效果說不定還要好上許多。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城內回應的隻有城牆上設下的箭矢。
也就在這時,結合某些投降過來的官吏將領的話語,以及城內的種種表現,某個一直隱藏在趙沐身後,串連主導了這一場叛亂的人才漸漸浮出水麵,在得到這個結論時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連顧懷都沉默了,原本以為李修筠隻是與趙沐狼狽為奸,誰知道趙沐隻是一個起兵的名頭以及某種意義上的擋箭牌。
還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
於是在意識到城內很有可能繼續抵抗後,許多將領都開始了請戰,畢竟在他們看來如今叛軍隻是強弩之末,估計隻是李修筠鎮壓得太厲害,才能讓城頭上還掛著叛軍的旗幟,象征性打一打,說不定他們自己都要起內亂,到時候不費吹灰之力拿下攻打成都的首功豈不美哉?
到這種時候就得考慮分潤一部分功勞的問題了,畢竟這一路打過來很多人都是主動靠過來的,譬如那些地方縣令與青壯、邊遠屯兵與偏將,忠君愛國的口號自然得喊,可也不能什麼好處都不給彆人,顧懷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在又一場氣氛輕鬆愉快的軍議後,將主攻的任務分給了幾位將領,然後就靜靜地看著他們去爬城牆。
這一爬就出事了。
順著雲梯上到城牆,護著擂木撞城門的官兵們很快就驚奇地發現,之前還能打得有來有回的叛軍們突然像是吃了藥一樣猛,各個渾似刀槍不入,許多人赤膊上陣提著刀毫不躲閃,眼裡似乎還放著光(金光),揮刀廝殺之間就差在臉上寫下“快來砍我”這幾個字了。
這也很正常,砍死一個敵人拿十金,負了傷直接給百金,像山一樣的財物就堆在城頭,看著讓人賊安心,以往打仗還隻能惦記著戰後的封賞,可現在好處就擺在眼前,這時候不拚命什麼時候拚命?
事實證明,空頭支票、精忠報國最終還是乾不過真金白銀、榮華富貴,三萬官兵十幾位將領圍著成都攻了幾天城,城牆還沒攻破,己方卻快全線崩潰了,大營裡顧懷已經在考慮戰後的事宜,可誰知道屁股還沒坐熱就看見這一幕,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是真沒辦法,心理戰也用了,大優勢也占了,可城池這東西攻不下那就是真攻不下,叛軍雖然勢微,但真要是這樣死守成都一時之間顧懷也隻能望城興歎。
顧懷很快就意識到這樣不行,先後經曆都掌蠻和蜀王府叛亂,蜀地眼下需要儘快恢複秩序,再繼續拖下去,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變化,眼下好不容易把叛軍圍死在了成都,顧懷可不想哪一天又聽見某個蠻族或者某個地方又起兵了的消息。
他站在帥帳外看著巍峨的城池許久,然後傳下了軍令:
“今夜全軍攻城,誌在必取,本侯親自督戰,一鼓令下,附城!二鼓令下,登城!三孤令下未登城,殺兵!四鼓令下未登城,殺將!”
“蜀地之亂,今夜必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