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奪嫡,要說母妃沒有參與,那是絕不可能的,比如如今大魏的天子,當初他的母妃也在宮裡出了不少力,徐縉遠渡重洋來到倭國,又來到京都,想見的自然不會是一個小孩子,他想儘辦法要見的,其實就是眼前這個女人。
“靖北侯的使者?”女人挑起嘴角,“靖北侯的使者見我做什麼?”
這個女人很清秀漂亮,穿著也很正式,群裾下角露出緋色的長跨,兩道長長的裾拖曳在身後,花紋很鮮豔,站在雪景裡,很美也很耀眼。
可這份妖豔也隨時會要人命,徐縉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對答如果不能稱了她的心意,那麼接下來會見到自己的就是源義滿,自己會成為一個自投羅網的禮物。
“靖北侯想要中止這場毫無必要的戰爭,”徐縉說,“同時也要送給小殿下一份禮物。”
“戰爭不是我能決定的,不過我有興趣聽一聽是什麼禮物,中原地大物博,很多漂洋過海過來的東西我都很喜歡,魏國那位靖北侯送的禮物,一定很不一般。”
“幕府征夷大將軍的位置,倭國天皇的位置,所有的一切原本應該小殿下擁有的東西。”
女人定定地看著徐縉,然後笑了起來,她笑得很優雅,以手掩唇,眉眼彎彎。
可徐縉沒有笑,相反他很認真:“魏倭之間,有什麼血海深仇麼?倭人為寇,能滅掉大魏麼?隔著大海,魏國難道就真的不能報複麼?我聽說如今的幕府將軍也就是小殿下的兄長源本持,選擇了支持對魏劫掠,這樣的人,注定無法成為大魏的朋友,而喜愛中原文化的小殿下,才是一個合適的倭國天皇。”
“這些話我很喜歡聽,隻可惜隻是聽起來好聽,”女人歎息道,“我聽說過很多中原的故事,裡麵的說客都很厲害,但被他們說動的人好像都沒什麼好下場。”
“那看來夫人讀的史書還是不夠多,所謂說客,如果不是說中了彆人的心思,又怎麼能說得動呢?那本來就是其人要做出的選擇,把一切都怪在說客頭上,也太奇怪了點。”
女人品了品這話,倒是頗為認同:“可我怎麼知道你真的是靖北侯的使者?畢竟前段時間才出了那種事情...”
“能證明身份的東西有很多,但實際上我卻並不需要,”徐縉笑道,“因為我不是夫人和小殿下的敵人,靖北侯也不是。”
“那誰才是呢?”
“比如依然支持大殿下承襲征夷大將軍的那些貴族,比如因為襲擾大魏一事而重新走入政治中心的大殿下,再比如,誰成為為下一任征夷大將軍,下一任天皇僅僅需要他一個心意的,大將軍本人。”
這番話堪稱大逆不道,因為說話的對象是源義滿的妻子和兒子。
但實際上那個漂亮的女人卻並沒有生氣,因為她想到了這些時日以來京都的暗潮湧動。
是的,原本所有人都認為源本義才會是下一任征夷大將軍,但在這個節骨眼上,源義滿和諸侯們達成了妥協,源本持好像得了高人指點,從那個已經被遺忘的幕府將軍位置上站了起來,重新走入了所有人的視野。
一邊在朝堂上開始攥取權力,另一邊卻隻能在寺廟裡生活,除了源義滿的喜愛之外彆無他物,說源義滿才是這對母子最大的敵人,好像也沒有什麼錯。
冰天雪地裡,女人打了個寒顫,她好像看到了那個年輕人,那個隻比自己小幾歲,平日裡最喜歡喝悶酒的年輕人,他和自己的兒子有一半的血緣關係,但如果有一天他坐上了那個最高的位置,那麼這一半的血緣關係就會成為自己和自己兒子的墓碑。
她沉默著,在洋洋灑灑重新落下的大雪裡,感到了無比的寒意。
......
徐縉,紹興人也,少而穎悟,每舉言輒驚鄉裡,鹹譽其為非凡之器。然屢試科場,未得售也,遂退而耕讀於鄉野。
時至太祖龍潛之際,聞縉之名,召而見之,大悅其才,及倭寇犯邊,遂命為使臣,出使倭夷之國。縉以三寸之舌,動人心魄,憑一己之力,靖數萬倭寇,建不世之勳。
夫千裡馬之遇伯樂,猶明珠之逢識者。太祖之於徐縉,豈非猶伯樂之**裡馬乎?縉之遇太祖,亦猶明珠得遇識者,始得顯其光華,耀於寰宇。故言,英雄之遇合,實乃天命所歸,非人力所能強求也。《魏書,徐縉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