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他又問道:“扶搖樓……或者是說樓外樓的虞丘寒,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季漁輕咳一聲,賀十三便氣笑道:“少裝蒜,當我不知道你跟曹景齊好到穿一條褲子呢?”
季漁隻得乾笑一聲,呢喃道:“這點確實是劉暮舟自身機緣,他看見的虞丘寒劍意,那把劍自然就是他的了。真要命運好一些,將來都得跟曹同平輩,甚至高曹同一輩。”
賀十三點了點頭,“給兩粒補天丹。”
冷不丁要東西,季漁愣了愣,疑惑道:“你那乾啥?”
賀十三抬起袖子,裡邊兒是一男一女兩個孩子。
“給就是了,因果我擔著,將來學宮問責,或者是你先生罵娘,讓他找我來。不過你得告訴他,要是敢動我一根手指頭,就看我去不去跟我先生告狀就是了。”
而此時,賀十三才說道:“你陳師叔,我,還有你,脾氣差不多。有些話呢,也沒什麼不好說的。我不知道你陳師叔打的什麼算盤,但我站他那邊兒,大不了再來個十四先生麼,關門了也能把門踹開。這倆小孩兒福緣夠厚,放在飛峽……”
說到此處,賀十三突然想到了什麼,於是大袖一揮,將兩個孩子放出來。
“季漁,送你兩個弟子,好生照看,我走了。”
說罷,賀十三已經不知所蹤。
兩枚補天丹也沒拿,隻剩下兩個小孩兒,大眼睛瞪著季漁。
季漁無奈呢喃:“大先生綽號任不行,因為有事找他,他是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九先生是陳瘋子,行事瘋瘋癲癲。十先生是個急性子,姓萬,又叫十萬火急。這十三先生尚無綽號……我看就叫賀變卦吧。”
看向兩個孩子,季漁無奈道:“你倆,喊先生。”
賀十三一步落在飛峽縣,在北峽鎮一處山頭兒,宋家祖墳下方的孤墳處。
不來不知道,落地之時,卻見墳已經被人掘開了。棺材板掀開在一邊,裡邊兒是一具早就隻剩下白骨的屍體。
賀十三一皺眉頭,“哼,不論他是誰,都不該將人的墳掘開的。你們神水國,真是作死沒夠啊!”
揮手將墳複原,讀書人轉身之時,呢喃一句:“被人打碎了黃庭,修為儘失、心神渙散,所以才會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正此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小師弟,你問我我又不會不說,何必自己跑來跑去呢?”
賀十三微微作揖,輕聲道:“師兄,我隻是疑惑,若師兄為的是重聚瀛洲氣運之龍,趙典顯然是比劉暮舟更合適的。”
不是看不起窮小子,是那青蛟帶來的一係列後遺症,對劉暮舟而言未必是好事情。反倒是趙典,他本就福緣深厚,擔得住。
有個中年人憑空出現,看了一眼宋橋的墳,歎道:“說實話,這些謀劃原本是為趙典量身定做的。可誰也想不到,半路闖進來兩個散修,小小黃庭,卻是一石激起千層浪。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如今事已不在我掌控之中了。”
賀十三聞言,卻問道:“師兄,那鐘離沁體內的劍魂,究竟什麼來曆?”
陳默沉聲道:“神仙闕那人曾說,是六洲陸沉之前的女子劍仙,也曾持劍殺去天外,與另一方大千世界的修士大戰,修為超乎你我想象,也算是個可憐人。”
頓了頓,陳默言道:“我們不能再出手了,那孩子隻要能撐過這十年,往後道路會好走很多。”
賀十三無奈道:“我讓他祈求一路山水,說是用來保鐘離家的丫頭的命,其實也是給他一些山水氣運護身,順便讓山外山欠人情。待到了飛泉宗將鐘離沁交出去後,我就實在是沒辦法了。他的體魄即便有封魔咒,也隻能撐三年,這三年之中,日日皆要遭受萬劍穿心之苦……這等苦楚我都犯怵,他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人,三年之後不變得扭曲,我都對他五體投地了。”
陳默看向墳包,呢喃道:“可這是他自己選的。”
當初若不渡青瑤過渡龍峽,他最差也會是個富家翁。運氣稍微好一些,起碼也是王侯將相了。
……
轉瞬而已,幾十日已過。
想來是今年最後一場雪了,劉暮舟給板車之上搭建了個雨棚,四周都有能掀起的簾子。
鐘離沁還是隻有呼吸,不見蘇醒。
終於走到了一處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算時間,也是正午時分了。
少年一如既往的擦了擦鐘離沁的臉,隨後盤坐在一側,瞬息而已,便麵色發白。
幾十個呼吸之後,悶哼聲接連不斷,劉暮舟已然蜷縮在地上,青筋暴起,嘴唇顫抖。
“劉暮舟,這才是第四十九天而已,你活不到積雷原的!”
少年嘴唇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
板車之上,昏迷不醒的少女,眼角卻有一點晶瑩。
每日正午,足足一刻萬劍穿心之苦,他已經受了四十九天。
劍魂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吃這苦頭作甚?將我放出來,我還是用她的皮囊陪著你,不好嗎?”
劉暮舟嘴唇顫抖,聲音嘶啞:“你也就能動動嘴皮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