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晚上八點。
萬花樓氣氛高漲。
一眾文人騷客具是讓龜公們呈上文房四寶,大筆濃墨揮舞。
不多時,有好幾人已經把詩呈上去。
樓上丫鬟仔細觀看,有幾首詞直接被擱置在一旁,她拿起其中一首,笑盈盈道:“這首本科舉人成梁殷先生所作《蝶戀花.行舟待發》非常不錯,我念給諸君聽聽。”
王琛好奇問林遠圖,“林公子,這詞不是每首都念?”
林遠圖有點看不起他,語氣略帶嘲笑,“你當真以為她們閒的慌?字跡不好,不念,文采不出眾,不念,一般說來,隻有念過的詞才會呈去給姑娘看。”
旁邊徐江又添油加醋把聽過的傳聞說了一遍。
王琛這才知道,青樓是個名利場,除了吟詩作對給姑娘看,同樣會念給在場文人騷客聽,說到底,人嘛,總有一顆裝逼的心,青樓自然抓住了文人騷客這個心理,一旦有不錯的詞會念出來。
不好的詞肯定不會念,一則難登大雅之堂,二則,替那些文采捉急的人留點麵子。
林遠圖同樣寫了一首詞呈上去。
王琛不會寫繁體字,隻好眼巴巴看著,他有點著急,不會寫繁體字很吃虧啊。
樓上已經開始念成梁殷的詞。
“我謂行舟需待發,羞淚輕滴,憐與無人說。斷帶乞來詞一闋,渡頭歌罷揮君彆。君在天涯何處歇?妾夢天涯,妾夢雙棲蝶。夢裡依依傷粉睫,孤屐獨步橋溪月。”
是一首以女子口吻寫的詞。
同桌一文人第一個拍手叫好:“好詞!”
另外一桌四十來歲男子道:“不愧是成梁殷,作詞就是精湛!”
又有一人重重點頭,“以女子口吻寫詞,寫出心中淒涼無人訴說的缺憾唏噓,唉,成先生文采果然高,相比之下,我差了甚遠。”
樓上丫鬟也捧了一句,她微微欠身道:“成先生大才,我觀此詞如癡如醉,定會呈給琦紅姑娘看。”
成梁殷站起身略帶謙虛拱拱手,“謬讚謬讚了,隻望琦紅姑娘能入眼。”
第二首念的是另外個舉人沈東邦的。
一分鐘後,大家一怔,都讚歎了幾句。
成梁殷還點評了兩句,“沈兄作詞磅礴,鏗鏘有力,實乃佳作啊。”
沈東邦也回了句,“比不上成兄。”他又誇了幾句成梁殷。
得,兩位舉人還商業吹捧上了。
第三首念的是一位本地鄉紳的詞,非常生動儒雅,很有意境。
一首接一首。
一首接一首。
在場數百人當中,有才學的文人可不少,為了見琦紅姑娘,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
一個小時後,臨近尾聲,樓上丫鬟道:“謝謝諸君賞臉作詞,今日真是大開眼界,每一首佳作都讓我舍不得錯過一個字,還有人要作詞嗎?若是沒有,我就把挑選的十餘首詞拿給琦紅姑娘去看了。”
忽然,成梁殷站起身道:“芸兒姑娘,我有一事相求,聽聞林遠圖公子和坐一起的那位公子才華橫溢,他倆又財大氣粗,何不把他們大作念叨一番?”
嗯?
說到我了?
你連我名字都說不上來,怎麼還提出這個要求?
看著呼啦一聲數百人朝自己看,王琛有點納悶,心中有點奇怪。
未曾想林遠圖咬牙切齒道:“這廝不安好心,他從小貧困慣了,如今考上舉人覺得揚眉吐氣,總喜歡拿有錢人取笑,我被他取笑過三次,今日又來?”
王琛一聽就明白了,仇富嘛,很正常,在哪個時代都有這種人。
“這什麼人啊!”
“無緣無故揶揄家主?”
“我們家主招他惹他了?”
“這麼多文人騷客在場,這不是成心讓家主丟臉嗎?”
徐江等人有點看不下去了,哪怕之前他們被王琛揍過,可是如今變成賤口奴婢,等同於和王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肯定要維護了,他們聽到王琛不認識蝶戀花三個字,都知道家主沒什麼才華,又沒呈詩上去,念什麼念?鳥人!
此刻。
其他文人騷客也來勁了。
“對,念念他們的。”
“成兄言之有理,這兩位才華橫溢,哈哈哈。”
“袋裡有點錢就想見琦紅姑娘?這兩位還真是天真。”
“成兄乾得漂亮。”
“念我們聽聽!”
“念我們聽聽!”
眾文人騷客都起哄上了。
王琛倒是眨眨眼,沒覺得有什麼,他剛才沒寫詞上去,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趁機讓自己“發揮”一下了。
樓上丫鬟有點坐蠟了,她不可能拿兩位客人當反麵教材啊,被當眾奚落?不說忍心不忍心,得罪客人的事情她不能乾啊!
沈安邦也起身道:“讓我等看看他們兩位大作,長長見識。”
幾個人一唱一和,似乎不念王琛和林遠圖的詞都不行了。
林遠圖臉色鐵青。
王琛摸著下巴在考慮怎麼樣能表現。
丫鬟實在沒辦法了,和媽媽交流了下,最終開聲道:“要不我們詢問詢問兩位公子,看看他們願不願意把大作拿出來?”
皮球踢給了王琛和林遠圖!
無數目光一瞬間焦距在兩人身上!
林遠圖怒極反笑,可最終還是深吸一口氣,“不念。”
然後其他人都看向王琛了。
徐江趕忙道:“家主,算了吧。”
李瀟也勸道:“對,沒必要意氣之爭。”
崔閒倒是憋著一股氣,可知道王琛沒什麼才華,壓低聲音道:“咱不理他們,一會就消停了。”
周圍有幾個還算有良知的文人建議,“這位公子,切莫著了他們道。”
隻是所有人都看著!
似乎他們就等著王琛和林遠圖一樣認慫!
但是誰都沒想到的是,王琛卻義無返顧地占了起來,微微一笑,對著在場拱了拱手,道:“我剛才沒有寫詞上去,要不直接念一首出來,讓大家評評如何?”
眾人都是一愣!
原本他們隻是想奚落下王琛和林遠圖,林遠圖認慫了,可沒想到王琛還真敢站出來!
在同行人的擔憂,絕大多數文人騷客幸災樂禍的起哄聲中,王琛慢慢閉上眼睛,醞釀著情緒,他還是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麵前表演,說真話,感覺還不錯!
謝謝你們給機會啊!
我想想拿哪首詩出來呢?
嗯,這麼多人看著,一定要選一首最好的,這樣才能把能量充滿。
丫鬟替王琛爭取時間,“這位公子,你慢慢思考,不著急。”
“有了。”王琛道。
林遠圖一愣,這麼快?真的假的?
成梁殷目露輕蔑,真有才華就不會想砸錢見琦紅姑娘了,還一下子就有了?就算是詩仙李白都未必這麼短時間能想到一首佳作!
王琛當然不必準備,他也沒有準備的必要,已經決定好“抄”哪首詞!
先前思考過三首詞,王琛有點猶豫不決,最終想了想,還是拿這首詞出來,為什麼?因為作這首詞的人是煙花常客!而且該詩流傳千古!
拿出來再合適不過!
應該能製造不小動靜!
王琛對於抄哪首詩實在無所謂。
旁邊有人提心吊膽。
徐江急道:“家主行嗎?”
張青道:“不行也不能輸了氣勢,反正都站起來了,就作唄。”
林遠圖故意歎了一口氣,“何必呢?這不是自取其辱嗎?王衙內也真是,唉。”
不顧所有人的議論,一吸氣,王琛第一句出來了,“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