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冬生的雙目緊閉,眼球在眼皮底下顫動著,身體則微微放鬆下來,表情凝重。
他的呼吸還算平穩;或者說,他本人正在有意識地控製呼吸,讓那股躁動不安的真炁不至於損傷到經脈。
而與之相對的,他的意識則完全沉浸入心湖之中,集中意念抵抗來自觀想深處的那幅畫麵之中,滲透出來的躁動之意。
走火入魔的源頭,是剛剛被吸納入體內的猿魔之力,岑冬生很清楚這一點,他知道自己的目標。
為此,岑冬生放下戒心,將自己的安全拜托給兩位同伴。
從“身體”層麵上,這可能是岑冬生自重生……不,是自從成為咒禁師以來,最放鬆的一次。
人天生就擁有靈覺的基礎,即所謂的“第六感”。哪怕在睡得很死的情況下,對於靠近的事物或是危險狀況,仍然有著冥冥之中的反應。隻是每個人的天資有區彆,敏銳程度有高低。
而在成為咒禁師,擁有係統鍛煉靈覺的方法之後,這種感覺自然變得更敏銳,以至於無時不刻都處在張開感知的狀態下。
另外,絕大部分咒禁師都會像岑冬生一樣,選擇用冥想取代睡眠,這同樣是為了保證神經能處於及時采取行動的興奮度。
這就是為何長時間的戰鬥容易消磨精神,因為咒禁師的神經永遠是緊繃的,隨時隨地都在被危機感追逐,不曾有片刻放鬆。
但這一次,岑冬生有了一個機會,嘗試著放下所有對外的戒備。如今的他瀕臨走火入魔之境,麵對外魔的挑戰,他不敢有半點鬆懈,唯有集中全部意念,於是乾脆主動放棄了對外的靈覺,全部收攏入體內;
能做到這一點,是因為他的潛意識足夠信任安知真和伊清顏。
曾經的他沒有朋友,沒有戀人,孤身一人活在這個世界上;而現在,最強的同伴就陪伴在他身邊。
這允許他放下一切戒備,自己則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另一場戰鬥之中。
……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伊清顏看著躺在安知真懷中,緊閉雙眼的青年。
小姑娘本來還有點懊悔,剛才看到坐在床鋪上穿著單衣的岑冬生,隻因一念之差,她下意識地感到害羞,所以沒能及時伸出手,結果隻能眼睜睜看著哥哥躺進那個女人的懷中。
不過,她很快就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問題了。
剛才聽到響動出來的時候,伊清顏就已經意識到是青年身上出了問題,而且大概率與他這一次補全咒禁的嘗試有關,但她沒想到……
情況好像有點嚴重。
“哥哥……這是暈過去了嗎?”
她擔憂地俯視著青年的麵龐。
“不,我想是他自己將意識封閉起來了。”
安知真用手指輕柔地撥開懷中男人的頭發,撫摸著他有些發燙的臉頰。等他的額頭冒汗了,就替他擦去汗水。
她漸漸開始習慣擁抱著他,更有了幾分經驗:最初是在小康樓鬼屋事件結束之際,她第一次擁抱了岑冬生,後來是某次深夜提供的“膝枕服務”。
和那兩次不同的是——第一回是被迫的昏迷,第二回她能看得出來,男人的心態是有些尷尬和不安的。
而隻有這一次,他是明顯放下了。
這很難得,對岑冬生這個男人來說就更是如此。
儘管從履曆上看,他就是個福利院長大,受過九年全日製教育,整日過著“學校-宿舍”兩點一線生活的普普通通的大學生;
但他身上那種不同尋常的氣質,就像一位身經百戰的戰士。
實際上,稍微敏銳點的人都能看得出他身上的“特彆”,這個男人並不是很擅長偽裝自己。
安知真還半開玩笑地說過,“是不是以前當過少年兵”之類的話,而當時岑冬生的反應則有些微妙,見他感到為難,她也不再繼續在這個問題上過多深入。
偶爾開開玩笑,讓他露出緊張僵硬的神情的感覺是很有趣,但如果認真去探究他人不想暴露的秘密,隻會引來反感和疏離,她不會做這種不識趣的事。
但正因為知道對方是個自打一開始,就獨自背負著巨大秘密、不願宣之於人的男子,這一刻,當岑冬生在自己麵前徹底放下戒備的時候,才更讓她感到歡喜。
就像是一隻刺蝟乖乖收攏起了身上的刺,朝著信任的人露出柔軟肚皮,相當可愛,讓人不自覺想要親近……
安知真將懷中的男人摟得更緊了些,就像在擁抱心愛的寵物。
“……你用不著抱得那麼緊吧?不會勒得慌嗎?”
伊清顏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忍不住蹙起纖眉。
“嗯……伊小姐,你嫉妒了?”
安知真毫不介意,笑嗬嗬地回答。
“沒關係。你也有機會的。或者等我抱夠了,再借給你。”
雖然不介意小姑娘的惡劣態度,但好不容易能有機會拉近與重視之人的距離,她也想多享受一會兒,沒有輕易交給彆人的打算。
“……惡心。”
伊清顏的臉有點臭,低聲嘀咕了一句。
她是有些羨慕能和冬生哥親近,但要是貼得太緊、太黏糊了,她又會覺得下流。
沒辦法,少女青澀的心思,總是如此複雜和多變——
或許正如安知真所言,這個年紀的孩子就是很難辦。
“說正事吧,冬生哥他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要封閉自己的意識?”
“既然是他自己做的……唔,伊小姐,你聽說過‘走火入魔’嗎?”
“走火入魔?那不是武俠裡的虛構情節……”
“你不覺得我們就像是武俠裡的人嗎?啊,準確地說是仙俠吧。”
安知真笑了起來。
“咒禁師的傳統古已有之,雖然自上古神仙時代斷絕之後,古人們沒能遇上靈氣複蘇的背景,大都不如我們強,但一些修煉方法、以及典籍中提到的問題,還是有參考價值的。”
和在覺醒能力前還是個高中生,對咒禁師的世界所知甚少的伊清顏不同,安知真自從掌握《天魁權首》以來,特彆是當她知道古代世界同樣存在著“咒禁”之後,早已開始研究這方麵的曆史。
當然,這亦和她本人的性格有關。安知真是個好奇心旺盛的人,她有天生的“研究癖”。
在她眼中,那些典籍上的記載,大都是隱語,又或者逃不開玄而玄之的信仰,但在這之中,依然能挖掘出有價值的東西。
“汲取‘外魔’入體,補全自身的咒禁……我雖然不清楚這咒禁的具體運作方式,但聽上去就很危險。冬生他這一回小覷了內在的威脅,恐怕是在吸收力量的過程中出了岔子。”
“哦……”
伊清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