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靖坤利用自己的地位,關鍵是自己帶來的聖旨和皇帝的授權,以及自己的習慣和脾氣,把會場的官員整體訓斥了一圈。
首先定下了一個主要的基調,所有牽扯進女子科舉事件的官員,現在都屬於罪臣了,接下來的所有行動都是贖罪。
他們在後續調查過程中的表現,直接決定了他們以前罪行的最終處罰方式,也就是禁止升遷的時間長度。
而這個具體的評價標準,雖然不完全掌握在朱靖坤手中,但是朱靖坤的報告顯然是最關鍵的因素。
然後詢問了解各地的基本情況,現場重點問了幾件相關事情,同時依靠這些事情,再做具體的提醒和警告。
既在氣勢上壓製所有人,也給出一些對官員也有好處的提醒,總體上控製當前的局勢,讓所有官員總體上服從和配合自己。
最後給所有的提學官安排了一些具體的命令,主要是就女子科舉的問題采集地方士紳的觀點。
讓所有的地方官員和提學官回到轄區之後,給轄區內的所有官吏和擁有生員、舉人、進士功名的百姓發通知。
讓這些地方士紳提前準備自己的觀點並撰寫報告。
作為江南提學官的朱靖坤,接下來會在江南地區巡視並接見這些士紳,查閱他們的報告並與他們的代表現場討論。
最後整理出江南士紳的意見彙報給朝廷,最終決定是否允許女子參加科舉,以及如何科舉。
朱靖坤覺得自己能夠大致猜到結果,但不敢用猜測取代實際調研。
該具體做的工作還是要做完,然後在與自己實現的分析總結做對比,驗證自己的分析邏輯是否有問題。
朱靖坤這種皇子接受的教育與普通士紳不同,甚至於實際做事的官員都有很大不同。
事情的具體結果如何,對他們而言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們已經習慣利用這個過程,驗證和加強自己的判斷能力。
這總判斷能力的高低,其實是對社會運行邏輯的掌握程度決定的,也就是俗話說的“世事洞明皆學問”。
去地方調研倒也不需要朱靖坤專門安排,提學官本來就不能常駐在三司衙門駐地。
本來就要在轄區內的各府巡視並主持歲試,檢查學校和學生的情況。
這裡的學生包括已經取得功名的秀才,以及學校的學生。
天工朝以來,大明的教育和科舉係統,正在迅速分化成兩個互不統屬的體係。
一個當然是傳統的科舉路線,朝廷不管啟蒙的學習過程,學生在社學或者私塾學習甚至自學都行。
自認為有能力了的時候,可以請裡正和一個秀才以及四個同鄉共同簽字保舉,然後就能去去參加正式的考試了。
曆經縣試、府試、歲試成為生員,也就是俗稱的秀才,成績比較優秀的,有機會直接調到衙門當吏員,同時也就有俸祿了。
廩生製度已經廢除了,彆說成績好的秀才,就算是舉人和進士,如果沒有在衙門任職,也沒辦法從朝廷領到俸祿。
不過現在朝廷用人規模遠超以前,所有的吏員都全部用秀才擔任,並由朝廷發放俸祿,相當於廩生了。
成績不是很好的生員,可以繼續參加每年舉行的歲試,衙門會繼續根據需要選人進衙門。
同時也可以去參加鄉試,通過之後就會成為舉人,舉人就有機會直接當官了。
與此同時,各種形式的新式官辦學校越來越多,與學校配套的科舉路線也逐漸形成新潮流。
官辦小學的畢業考試對應傳統縣試,官辦中學的畢業考試對應傳統府試,官辦大學的結業考試對應歲試。
大學畢業,且通過結業考試,同樣能獲得生員身份,成績比較優秀的,同樣可以直接進衙門去任職。
成績不是最優秀的,同樣可以繼續參加每年舉行一次的傳統歲試,然後根據成績進入衙門任職。
或者和傳統書生一樣,繼續直接參加鄉試,準備考取舉人進而直接當官。
崇禎朝以前,縣試和府試由縣令和知府直接組織,天工朝以後逐步改由專職的提學官負責。
歲試始終由三司的提學官負責,選拔舉人的鄉試由中央朝廷直接派遣官員主持。
朱靖坤在江南提學官的駐地休息了三天,等待蘇州本地的士紳接受本地官員的通知,自行思考討論並整理報告。
而就在這幾天裡麵,新的意外再次發生了。
上海知州在會議結束之後,馬上乘坐機動車返回轄區,回到衙門之後把判官和秘書們叫來,準備按照朱靖坤的要求發通知。
結果卻首先收到了判官和秘書轉達的一件不合時宜的壞消息。
“黃呂氏死了是什麼意思?哪個黃呂氏?不會是硬要參加歲試的那個女童生……那個寡婦吧!”
上海州判官和秘書神色複雜的給出了肯定的答複。
“今天上午,您走後不久,呂氏家中的仆人跑到衙門來報案,他們早上起來叫呂氏吃飯,發現呂氏被人殺了……”
上海知州確認了猜測之後,整個人直接就傻了。
這女人死的太不是時候了,如果大皇子再次問起這個女人,甚至要見見這個女人的話,自己該怎麼回答?
大皇子會不會懷疑,是包括自己在內的江南官員,直接殺了這個女子科舉事件的關鍵當事人?
應天府各行各業的工人叫歇齊行,攻打紫禁城導致皇帝直接遷都的事情還曆曆在目呢。
如果大皇子甚至皇帝,懷疑江南官員為了對抗朝廷而殺人滅口,那後果不堪設想啊。
關鍵是,這件事情不是江南官員乾的,特彆是肯定不是自己乾的,自己得趕緊證明自己的清白。
上海知州愣神了幾秒鐘之後,趕緊繼續追問更多的細節:
“這到底怎麼回事?有嫌犯的蹤跡嗎?是不是黃呂氏夫家兄弟做的?”
上海判官將事先準備好的供詞拿出來:
“這是呂家仆人的供詞,目前沒有辦法確認跟黃呂氏夫家的關係,不過屬下已經讓人去召他們來問話了。
“根據呂家仆人的判斷,很可能是情殺或者是謀財害命,也有可能兼而有之……
“呂氏有幾個關係曖昧的知己友人,時有往來。
“昨日有一個林姓友人來呂家,似乎與呂氏發生了某些爭執,而後憤憤不平的離去。
“屬下也已經讓人去找林姓友人來問話了。”
上海知州聽罷咬牙切齒的說:
“那多半是有奸情了,這寡婦真的就是一個掃把星,就是一個麻煩的源頭。
“我現在和提學官得配合大殿下,召集本地官員和士紳討論事情。
“你其他的事情都彆管了,現在專門盯著這件事情,動員一切力量用最快的速度調查清楚。
“最好……最好是三日內就弄清楚怎麼回事,在殿下來上海之前弄清楚怎麼回事,一定要抓到嫌疑人。
“我會跟提刑按察使打電話求助,這女人的身份太敏感了,按察司應該會調動人手相助的。
上海知州把這件事情交給了判官,然後直接給提刑按察使打電話。
江南提刑按察使正在寫請罪的奏本,本來就心情鬱悶甚至感到焦頭爛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