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兒,羽兒,你快起來!”
小羽沒能睡個安穩覺。
她剛打算繼續“做夢”,虎臣焦急慌亂的叫聲便在院子外響起。
值夜丫鬟夏枝趕緊爬起來,“小姐,老爺在喊你。”
“我聽到了,先點燈吧。”
小羽揉著乾巴巴的眼睛從床上坐起來。
待虎臣進入院子,就見她披著衣服、提著燈籠,站在門口迎接。
“羽兒,你——”
虎臣心裡有千萬句話想說,最終隻是一把拉住小羽手腕,轉身快步往外走,一邊走一邊低聲叮囑道:“你擅殺鬼使,讓地府巡查震怒,還嚴重冒犯了章聖人。
現在我帶你去見‘宋爺’和章聖人,他們皆為鬼神。
彆害怕,彆慌張,見了麵直接磕頭道歉,先磕九個響頭,然後隨機應變,看我臉色行事。”
小羽懵逼了。
擅殺鬼使,地府巡查...還震怒?
而且章聖人是什麼“聖人”?
——我知道這是個神魔世界,可沒任何預兆,莫名其妙來這一出戲.....難道我還沒睡醒?
忽然,她心中一動,道:“孩兒先前似乎做了個噩夢。有兩個怪人在遠處叫我名字,還喊我過去,見我不動,就扔出鎖鏈捆我......”
“唉,就是他們!他們是巡查使宋爺麾下的兩個鬼使,奉命帶你魂魄去見章聖人,你怎麼——”
虎臣想要詢問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她能在夢中斬殺陰司鬼差,可一抬頭,已經看到東園的大門,和門口神色焦慮的關忠。
“老爺~~”
關忠喊了一聲,便被虎臣抬手打斷。
“什麼都彆說,也彆亂跑,繼續燒紙元寶,多多孝敬鬼神大人。”
關忠了然點頭。
之前求鬼辦事,已經要大撒幣;現在犯了事,自然要加大供奉。
一進入院子,小羽就看到三張大方桌,邊上還有一個大火盆,火盆扔在燃燒,桌上杯盤狼藉,四周還有鬼鬼祟祟的黑影,隱隱約約聽到有很人在竊竊私語。
她感覺東園的氣溫比外麵低了至少十度。
冷颼颼,陰森森,不像是繁華街市中央的大宅門,而是位於荒郊野嶺的亂葬崗。
剛想到亂葬崗,她便看到幾團碧綠鬼火,飄飄蕩蕩,從書房裡飄出來。
她下意識又想化身血煞凶虎,對那些鬼魅魍魎大聲咆哮。
仙武心、神、意、體、氣的“大五行”中,她的“神”和“意”超越小成,接近“中成”。
遇到精神靈魂方麵的刺激,精神化為凶虎幾乎成本能,能在瞬間完成。
“章聖人,宋爺,小女羽兒已經帶到。”虎臣用力摁住她的肩膀,掐滅了她的蠢蠢欲動。
他還偏頭瞥了她一眼,眼神中的意思很明顯:到地兒了,麻溜點,趕緊按我之前說的跪下磕頭。
小羽這輩子連義父都拜了三十九個,怎麼可能在乎下跪磕頭的臉麵?
她早不要臉了。
可她膝蓋一軟,剛要來個五體投地,一道溫和的聲音和一股陰冷的力量,便同處傳來,將她的動作打斷。
“哎,羽小姐乃貴人,小老兒豈能受此大禮!”
“章聖人,你——”
宋大神本來還怒氣衝衝、鬼臉猙獰、獠牙外翻、麵皮青黑、渾身冒煙火......幾乎進入了麵對凶鬼時才有的“最凶惡狀態”。
嗯,凶鬼很凶,管理凶鬼的鬼使要更凶。
不僅是氣勢凶,長相也要夠凶狠。
相貌上先天不足,也得吸收凶煞之氣,把自己後天改造成醜鬼、凶鬼。
凶鬼能嚇人,鬼使要能嚇住凶鬼。
都不能讓凶鬼望而生畏,又如何稽查、擒拿凶鬼?
現在死了一個在地府有正式編製的鬼神,宋大神還不曉得回去後,如何向上峰交代。
他不是故意扮凶嚇唬小羽,他是真的怒了,要發飆。
可章畫聖這是什麼反應?
他居然離開了大轎子,還在凡人麵前顯露真形,這會兒滿臉堆笑,神情溫和,態度熱情,後發先至,搶在他前麵,趕到關家義女跟前,不僅不讓她下拜認罪,將她扶起來後,他反而自己朝她行了一個大禮——沒有跪下,卻退後兩步,控背躬身,唱了個肥喏。
連麵對小胡衙內時,章聖人也背著雙手、挺直脊背、木著臉、仰著頭,眼神瞟向彆處,態度明顯敷衍。
“羽兒,這位是章聖人。”
虎臣是第一次見到章聖人真容,卻不會搞錯人。
他心裡同樣十分驚疑,不明白上邦畫聖為何如此大禮。
雖然震驚,卻沒忘記提醒乖女兒注意禮節。
“小羽見過章聖人。”
小羽看到飄在半空的兩團鬼火變成兩隻明亮有神的眼睛。
然後身形漸顯,在她前麵出現一位和藹儒雅、清臒高大的白袍“老神仙”。
她知道他不是神仙,可他長相、打扮、氣質,太符合她想象中的山中仙人。
雖然剛見麵,完全不了解他,小羽也第一時間猜測對方並非西方人。
很可能來自南瞻部洲的中華上國。
那種禮儀風範、雍容氣度,和現場的虎臣、關忠,有明顯的區彆。
隻一眼,就讓她想到青鬆道童。
青鬆和白袍老人,一個小、一個老,本無一丁點相似,可形貌之下透出的精氣神兒,幾乎一模一樣。
哪怕他在向自己行禮,小羽也不覺得他有任何卑微,反而感到一種大氣和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