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蘭先生一口道破天機，柳姑姑心中驚疑不定。
連她都是剛剛確定，小鳳仙的確能快速剽竊九花劍意，蘭先生怎麼
——不對，蘭先生應該不曉得小鳳仙的真正水平，他隻是消息靈通，從紅袖坊探聽到我可能要帶小鳳仙拜訪他的事。
紅袖坊裡有不思歸的人！
這是柳姑姑接下來第一個念頭。
——小鳳仙真是個大嘴巴！
這是柳姑姑第二個念頭。
不思歸在紅袖坊安插人，或者收買人，並不稀奇。
因為不思歸也屬於“天門會”，雙方聯係太過緊密。
紅袖坊率屬教司坊，按照蜀國律令，不能逼良為娼。
但清水灣又不止紅袖坊一家青樓，紅袖坊不會直接買賣良家女兒，卻可以從其它青樓購買已落賤籍的優質女孩兒。
如果老許家的慧兒真值二十五兩銀子，不用半個月，慧兒必兜兜轉轉進入紅袖坊。
就雙方如此緊密的關係，安插或收買一兩個人幫忙打聽消息，太簡單了。
小羽的“大嘴巴”才是關鍵。
昨天小羽公然在梨香園宣布：等柳姑姑帶她拜訪“九花劍意”有成的武林前輩，她會學會他們的九花神韻，然後回來交給她們。
“蘭先生，你在擔心什麼？擔心我家小鳳仙學會你的梅蘭神韻？”柳姑姑用手帕捂著嘴嬌笑道。
蘭先生依舊仰頭喝酒、低頭畫梅，語氣冷漠道：“這種低級的激將法若對我有用，那我就是一頭豬。”
柳姑姑走到桌案邊，仔細觀賞蘭先生筆下的梅花圖，心中驚豔，嘴上也讚歎道：“先生不愧是‘梅林高士’，這幅春梅圖，竟比眼前真實的梅林更有神韻。
沒有如梅花般高潔品德、淩霜傲骨，絕對畫不出來。”
蘭先生露出傲然的微笑，白淨的臉龐透著微微的醉紅，就像樹上的梅花瓣。
“柳三，你還算有點見識。但你的算盤珠子，在我這兒敲不響。
我不是擔心什麼，劍骨不等於對劍道的悟性。
更何況她的劍骨都碎成渣，徹底廢了，人也廢了大半。
至於什麼天生宿慧.哼，天門鎮隨便挑個乞丐放在北荒，也會被野獸一樣的蠻人襯托成天生宿慧的智者。
我隻是不想被人戲耍，哪怕你的把戲蠢得令人發笑。”
柳姑姑臉上笑容斂去，淡淡道：“如果你單純嫌麻煩，不願意幫這個小忙，我也不說什麼。
可你三番五次出言嘲諷，是什麼意思？
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紅袖坊？
哪怕是對你們大當家，我也直接開口請他幫忙，需要耍什麼手段？”
“妹子，你彆生氣，老三沒彆的意思，他喝醉了，說的都是醉話，哈哈哈~~”
一個鐵塔似的高壯男子，大踏步走過來，人還在梅園門口，豪爽洪亮的大笑就先傳過來。
“大哥！”這次蘭先生終於放下筆，轉過身拱手行禮。
換在往常，柳姑姑至少會屈膝道個萬福。
這會兒她心裡生氣，就板著臉沒動作，隻說道：“他的確醉了，但醉後吐真言。先前還把對我的不滿憋在肚裡，現在直接說了出來，倒也坦率。
隻是我就不明白了，咱紅袖坊幾時得罪了你們不思歸。
是往日紅袖坊推薦到這邊豪賭的恩客少了，還是不思歸的兄弟去清水灣喝花酒，紅袖坊有什麼招待不周之處？
又或是單純看我不順眼？”
“哎哎哎，三妹，哥哥說錯話了，哥哥給你道歉。”
大當家還真向柳姑姑作了個揖。
接著他又轉向蘭先生，好聲勸道：“不過是和這位小朋友切磋兩招，有什麼大不了的？”
蘭先生皺眉，剛要說什麼，又聽大當家接著“好意”勸道：“記住，刀劍無眼，千萬彆傷到這位小朋友。”
蘭先生心中一動，含笑點頭道：“大哥吩咐，小弟敢不遵從！”
柳姑姑起先也以為大當家真的在做和事佬，加上剛被大當家作了個揖，她心中怒火散去大半，還打算說“大當家見諒，小妹剛才冒失了”。
可瞥見蘭先生眼中一閃而過的狠厲，她豁然明白：蘭先生這是要對小鳳仙下狠手啊！
——你們知不知道小鳳仙是清河郡王的人，清河郡王將她放在紅袖坊是為了不對，你們什麼都知道，你們針對的就是我！小鳳仙若出了什麼事，清河郡王首先要怪罪的隻會是我！
柳姑姑念頭百轉千回，一瞬間想到了很多，麵色也接連變幻。
小羽這時已踏前一步，從她身後走出來，麵向大當家和蘭先生提群屈膝行禮，嘴上脆生生道：“鳳仙拜見兩位爹爹。”
她稍微停頓了一瞬，等他們反應過來.很好，他們看過來了，心裡沒拒絕“爹爹”的稱呼，“大滅爸”激活。
“因為小鳳仙讓兩位爹爹和柳姑姑發生誤會，鳳仙心中很是不安。現在蘭先生願意指點鳳仙《九花劍》，鳳仙感激涕零，隻求先生不用留手、不吝賜教。
鳳仙若能對九花神韻有一兩分感悟，也算對得起姑姑的期許，對得起兩位爹爹的辛苦教導。”
柳姑姑神色又是一變，喝道：“小鳳仙，收起你的輕狂樣兒，這裡可不是紅袖坊——”
“哎，三妹何必動怒呢，小鳳仙隻是為人實誠，相互切磋技藝，怎麼能說輕狂？她可是斬殺過人仙的劍道天才呢！老三，該你小心謹慎才對。”大當家豪爽笑道。
“大哥說得對。”蘭若梅點了點頭，轉身向梅林邊緣的小軒喊道：“停雲、留風。”
“哎，公子，小婢在呢！”
清脆悅耳的女聲從小軒裡傳出，很快一藍一紅兩道倩影小跑出來。
“回去，把我的紫電雙劍拿來。”
兩二八年華的佳人停下腳步，喊道：“公子，若要舞劍，豈能沒有熏香淨院，沒絲竹相伴？”
“也罷，都帶過來吧。”
停雲和留風動作很麻利，她們一人捧一柄寶劍，身後四個容貌俏麗的丫鬟，有捧香爐，有背古箏，有把玩玉簫，有雙手托舉紫檀案台。
“公子，您的劍。”停雲和留風屈膝奉劍。
蘭先生隨手抽出一柄劍，扔向小羽，道：“紫電雙劍分雌雄，你為女子，用雄劍，我就用雌劍吧。”
說著，他又抽出另一柄劍。
此時另外四個丫鬟已經擺好紫檀案台，點上香味純綿的龍涎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