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無與倫比的黑。
那不是一種顏色,而是什麼都沒有。
高辛第一份思考,是他感受到了遠方有一縷光。
在發現那光的瞬間,他的意識又開始運動了,仿佛從這一刻才有了時間。
“我死了啊……”
高辛本能地向那光靠近。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黑暗狹窄的洞穴裡,前方突然開了一道門,洞穴外的陽光照射進來。
不,這種比喻是不貼切的。
隨著他越來越靠近,光洞越來越大,他能體會到,那光芒的源頭,是個龐大宏偉的終極存在,遠不是太陽可以比喻的。
“大聖靈嗎?”
高辛意識進入了光芒,恍惚間感覺自己來到了一片寧靜的野外。
腳下是青青草原,遠方是巍峨高山,河水潺潺流淌。
他來到河邊,發現河對岸也有人影過來。
“重光……你回來了。”河對岸走來的,竟然是他的父親,喊得是他的小名。
高辛原本非常茫然,直到見到父親,才陡然明白了什麼。
“老頭子……你來接我了?”
父親早就死了,此刻站在河對岸,朝他伸出手:“我們團聚了,跟我走吧,孩子。”
高辛嗚咽著點頭,踏入河水,河水是這樣的清涼,讓他非常舒服。
這一刻,他感覺卸掉了身上所有的重擔,放下了所有的執念,非常輕鬆。
整個人,輕鬆得都要飄起來似得。
來到對岸,他站在水中,握住了岸上父親的手。
就這一握,瞬間兩人心靈相通。
高辛仿佛瞬間經曆了一段無比豐富的人生,那是父親的人生。
他叫高繳極,在一個平凡的小縣城出生,家境雖然一般,但卻很幸福。
有著父母的疼愛,有著一個院子長大的發小,還有一個相互喜愛的青梅竹馬。
這是怎樣美好的一個時代,高辛從未體驗過,而現在全然體驗到了。
然後,是繁重的學業。
那是怎樣激烈的一個時代啊,竟是什麼都要學習。
高辛的意識,仿佛經曆了一天又一天的課業,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
臨到高考時,他和青梅竹馬約好,去同一個城市,同一所大學。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個愛慕的女孩。
可惜最終他考上了,對方卻沒有。
這又是怎樣一個痛苦的時代啊,每天都要奔波,勞碌。
他與青梅竹馬,分彆天南海北,不知不覺已不再聯係,對方已經工作,而他又投入到學習之中。
他熱愛著科學,癡迷於世間的真理,執著於種種謎團,最終全身心地投入到研究中。
不知不覺,就年近五旬,成了教授,還未結婚。
就在他以為這輩子就這麼過去時,一直在他名下的學生,竟然向他表白。
這是他人生中,第二個愛慕過的女人。
可他們相差了二十多歲啊,而且自己是其導師,他拒絕了。
這之後,又是幾年,對方已經離校工作,便又不在聯係。
他已經放棄了結婚,全身心地投入到對物理學的研究中。
直到……戰爭的到來。
那真是一場瘋狂的戰爭,從局部逐漸擴展到全球。
從最初由職業軍人參與,到最後竟是下沉到社會中,深入到每一個人的身上,全民參戰!
強大的網絡與無人戰爭兵器的普及,讓人們可以直接在家裡,就能參軍。
無論是健康還是殘疾,從軍幾乎沒有門檻了。
遠程操控著無人機,轟炸著萬裡之外的敵人。甚至直播出去,仿佛一場遊戲。
自己操控的載具毀滅,就再領一架。今日的份額用完,甚至還能充值、兌換,向工廠下訂單,直接送到前線。
這樣零門檻的參軍,讓越來越多的人參與,自然就越發地振興軍工產業。
與之相關的產業,也不斷催生,逐漸形成浩大的產業鏈,反而帶動了原先低迷的經濟。
至此,戰爭完全失控,無數的專家都無法預言,戰爭將在何時結束!
它已不隻是戰爭,而是一個個行業,一個風靡全球的遊戲。
無數人瘋狂地加入其中,淡化了對於戰爭的恐懼。
有識之士痛心疾首,奔走疾呼,希望能終止這個戰爭遊戲,但卻無能為力。
巨型軍工企業,越來越強,反而加足馬力,甚至暗中推動,將戰火燃燒到更多地方。
後方夜夜笙歌,唯有身為主戰場的國家,慘不堪言,水深火熱。
漸漸的,天上飛的沒有鳥,全部是無人作戰機,成群結隊,黑壓壓一片。
海裡潛行的不是魚,統統是無人潛艇。
陸地上也都是無人作戰兵器,各式各樣,整個世界軍事科技,也在這一戰中突飛猛進。
正所謂:飛者非鳥,潛者非魚,戰不在兵,造化遊戲。
海疆萬裡儘雲煙,上迄雲霄下及泉!金母木公工幻弄,乾戈未接禍連天!
最終,一些國家在臨近滅國時,將一切軍政大權都交給了。
沒有這麼做的國家,無法戰勝它們,最終逼迫所有具備超級的國家,都這麼做了。
整個世界,陷入到最激烈的戰爭階段,乃至相互核戰。
最終‘燃’站了出來,攔截了全世界的核武,吞並了其他所有,終止了戰爭。
而創造了燃的光豪集團,毫無疑問成了世界新秩序的開創者,被稱為……帝光豪集團。
他們聯合其他在戰爭中崛起的巨型企業,重立了人類文明政府,重建了無數新城市。
二十個巨型企業,至此全部冠以‘帝’的前綴。
而就在這樣動蕩的時代中,人類科技死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理解,無法學習的科技體係。
他也不再是被敬仰的科學家,而隻是賽博巫師。
渾渾噩噩中,他又遇到了當年向自己表達愛慕的學生。那個女人已經淪落風塵,他與對方隻是閒聊幾句,便又各自分彆。
直到,女人臨死前,將一個孩子托付給他。
也許曾經自己對這個女人,是真的動了心吧,他接受了這個孩子,要將其視為己出。
孩子叫重光,不知姓什麼,便隨著他姓高。
可是高重光的名字,卻也是帝企鵝集團第三執行總裁的名字,根據避諱條例,必須改名。
而就在改名的這天,他遇到了人生中最後一個愛慕的女人,姚君顏。
姚君顏是個神棍,幫忙給孩子改名為高辛,因為:太歲在辛,曰重光。
“原來父親是這麼認識的姚姨啊,而我也並不是父親的孩子麼?”
回憶到這,高辛猛然間,又感受到了姚君顏的人生。
那也同樣的精彩,生在一個大城市,但從小癡迷於道教。
自幼通讀道家典籍,十二歲就把易經翻爛,高中之後直接去讀了道教學院。
之後一路讀到博士,還正經在龍虎山升符授籙,最後成了贛地道教協會秘書長。
戰爭來臨,她隱居山中數年,幾乎沒有感覺到核戰,戰爭就結束了。
在新的時代裡,她給人算命,賺點小錢,倒也過的風生水起。
結了一次婚,但她生不出孩子,對方出軌,便離了。
她是何等的瀟灑,直接就把對方忘了,準備這輩子就安安心心當個快樂的道士。
直到遇見了高繳極,她倒不是喜歡高繳極,而是喜歡對方帶著的那個小男孩。
小男孩非常可憐,童年喪母,不知父親是誰。
高繳極雖然將其視為己出,但卻不會帶孩子。
她偶爾去幫忙,一來二去,便也離不開這孩子了。
直到幾年後,高繳極病重而死,她才徹底下定決心,把這孩子帶在身邊。
而她也直到這時,才知道,高繳極瞞著自己做了什麼。
這孩子已經被養廢了,這麼多年,高繳極除了人間真情,竟然什麼都沒教過……
高繳極,竟然妄圖培養出新的‘燃’,一個屬於人類的‘辛’。真是該死的家夥。沒辦法,隻能自己再來教了,同時送孩子去社區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