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剛剛跪於上蒼前,群臣便是紛紛趕到朱元璋的身邊跪下,並且口稱“陛下。”
隻是不同於群臣的震動,胡惟庸步子雖然不慢,但心中卻是閃過一抹陰鬱。
李世民為李唐猛將,跪求上蒼的戲碼。
彆人不知,胡惟庸這些熟讀史書的大臣,豈能不知?
雖然沒有史實佐證,李世民為黨仁弘求情,跪求上蒼。
但卻史有雲,法者,人君所受於天,不可以私而失信。今朕私,黨仁弘違法,吾欲赦之,是亂其法,上負於天。
並向李唐群臣宣布,準備到南郊去住蒿草房,日進一次素食,以謝罪於天三日。
對此,丞相房玄齡說:“生殺大權實由陛下所掌握,何必為此就自貶到如此程度呢?”
李世民不同意,堅持要去。
諸大臣就“頓首請於庭”從早朝一直到中午,李世民才下了一道“罪己詔”說:“聯有三罪,知人不明,一也;以私亂法,二也;善善未賞,惡惡未誅,三也。”
於是免黨仁弘死罪,削官為民,徙於欽州。
而朱元璋之做法,幾乎與唐太宗李世民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並且,朱元璋更勝一籌,為馬南山跪求於上蒼。
可皇權天授,而朱元璋為了臣子,跪求於上蒼,此間事,一傳出,必然引起震動。
如此一來,不僅可以維護國法之重,更是可以對這份兄弟情,有個交待。
甚至,朱元璋可以借此狂攬天下民心,畢竟一個為了臣子可以跪求上蒼的皇帝,心中難道沒有仁慈?
再者,朱元璋所設諸多為國為民的國策,更是可以加速百姓對於大明的認同。
隻是一個馬南山,當真值得朱元璋這般作為麼?
思索間,胡惟庸又是心中一凜。
皇權。
天授之!
這是彰顯皇權之尊崇。
也是曆代統治者,維護皇權的的手段。
所作所為,不過權衡利弊。
那究竟哪方更有利,朱元璋心裡絕對有杆秤。
為此,不過是跪求於上蒼,根本算不得什麼損失,又有何不可?
隻要可以穩固統治,維護皇權國法,便是值得。
“陛下,這天下都是您的,您何必如此!”
就在胡惟庸準備開口時,戶部尚書偰斯,眼含熱淚的看向朱元璋喊道。
“全憑陛下做主!”
胡惟庸狠狠瞪了一眼偰斯,便是俯身叩首道。
幸虧,胡惟庸做事,向來喜歡留有餘地,不然今日之舉,必然引起朱元璋的不快。
隻不過,朱棡與朱標那裡,還需斡旋,不然恐怕沒那麼容易過關。
但實話實說,胡惟庸倒也不怕這兩兄弟的針對。
畢竟,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全係於胡惟庸一身,那要是真針對胡惟庸,這一攤子,誰又能去接手?
所以還是得仰仗他胡惟庸來解決爛攤子。
而此次,不過是相權對於皇權的一次試探,即便是輸了,也不是一敗塗地。
再者,今日能有碰撞,日後,胡惟庸未必沒有翻身的可能。
那想保住自身利益,胡惟庸就得用點手段了。
就比如官紳一體納糧,這觸動的可不僅僅是士紳豪強的利益,更多的,還有讀書人的利益.
“全憑陛下做主!”
隨之,群臣又是齊齊叩首道。
“傳旨,將馬南山削去官職,貶為庶民,流放太原。”
“同時,由太子監國,晉王輔政,咱將返鳳陽,行耕素餐,以謝罪於天,為馬南山求得一線生機。”
朱元璋聲音響起。
群臣又是一驚!
“陛下,不可!”
大臣們又是紛紛開口,隻是話還未曾說完,便是被朱元璋揮手打斷道:“咱意已決,退朝。”
話罷,朱元璋揉了揉眼睛,便是撣了撣龍袍,踏出了門檻。
對此,群臣又是麵麵相覷,縱然無奈,也隻能行禮道:“恭送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胡相國,你很不錯。”
朱棡踏過胡惟庸的身邊時,微微停頓了一下,方才拍了拍胡惟庸的肩膀道。
語氣淡然,與往日相同,但胡惟庸卻是有點打顫。
看來他猜的不錯,這一出以後,朱棡必然對他不滿。
“胡相國,好好辦差。”
朱標也是踏過胡惟庸的身旁。
“臣明白。”
胡惟庸連忙躬身。
“哼!”
至於淮西勳貴則是紛紛冷哼一聲,便是踏出了奉天殿。
隻留下以胡惟庸為首的朝廷黨羽,麵色沉默,不知該說些什麼。
“胡相,先告辭了。”
永嘉侯朱亮祖輕輕歎了口氣,便是拱了拱手道。
“永嘉侯,慢行。”
胡惟庸輕輕點頭,回禮道。
“嗯。”
隨後,奉天殿上,僅剩下胡惟庸與一眾黨羽。
“相國。”
禦史中丞塗節率先開口,但卻欲言又止,畢竟這裡還是奉天殿,不易於過分聲張。
“恩相。”
胡惟庸瞪了一眼塗節,便是看向仍然站在門口的李善長,微微行禮。
“胡相。”
聞言,李善長緩緩轉身,看向胡惟庸搖了搖頭笑道:“老夫一個致仕老人,豈能當得起胡相的一聲“恩相”。”
“恩相,永遠都是恩相。”
胡惟庸卻依舊恭謹道。
“老咯,終究不勝往昔了。”
對此,李善長擺了擺手,便是看向胡惟庸拱手道:“胡相,陛下還在等老夫,便先行一步了。”
“恩相,請。”
胡惟庸微微側身,又是伸出手,恭謹請道。
見狀,李善長又是深深看了一眼胡惟庸,便是自顧自的離開了奉天殿。
至於胡惟庸,望向李善長的背影,心中閃過一抹苦澀,但更多是寒意。
從今日起,李善長便是與胡惟庸撇清了關係。
畢竟馬南山的差事,還是李善長舉薦的,而胡惟庸今日之彈劾,勢必得罪李善長。
那句老咯,更深一點的意思,就是人走茶涼,舉薦了胡惟庸這個狼崽子為中書省右丞相。
難不成堂堂的中書省右丞相,會不知曉馬南山乃是他李善長舉薦?
事先難道都不知道通個氣?
可細細想來,可謂是細思極恐,胡惟庸的瞳孔又是一陣猛縮。
這是巧合還是密謀
胡惟庸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分不清。
所以李善長今日來奉天殿參加朝會,究竟是為了大明新律,還是在這裡等著?
究竟是誰在下棋?
棋子是誰?
棋手是誰?
“你覺得胡惟庸猜的出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