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裡,李文生蹺著腳坐在自己的折疊椅上,一根根抽著煙,其他工作人員們也停下了手裡的工作,不論男女,不論平時抽不抽,在現在的壓力之下,大家都齊刷刷的點上了。
如果帳篷頂上開個洞,那在外麵看來恐怕就是個大煙囪。
正因此,外頭有人匆匆掀開簾子衝進來時,一進門直接被熏了個跟頭。
“不是,你們在他媽熏臘肉嗎?!”
李文生從雲山霧罩中抬眼看去,發現來的這人很熟悉,是個從昨天一直跟到了現在的狗皮膏藥。
環星娛樂的梁超傑。
也就是韓非和陸思源的經紀人。
李文生皺皺眉頭:
“梁先生,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我們節目的具體錄製地址是保密的。”
“之前你根據直播內容找到了戀星小屋,這就算了,我就當是提前查漏補缺,也好讓村民那邊幫忙攔截一下試圖進來乾擾錄製的人。”
“但是現在,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到我們錄製現場,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我們熏臘肉還是蒸汽做臉,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他沒有絲毫客套客氣的意思,這話跟直接大耳刮子抽梁超傑的臉也沒區彆。
但李文生是什麼人?他既然敢這樣做,就證明他有底氣。
簽合同的時候就已經白紙黑字地說明了,嘉賓藝人不可以自帶工作人員前來錄製,否則節目組有權利拒絕,也有權直接索賠。
最初這一條規定的目的,當然不可能是預料到了現在這種情況,隻是因為這是個直播節目。那幫嘉賓們要是連在戀星小屋裡錄製都得帶司機保姆經紀人,到時候不小心入鏡,觀眾會怎麼想?這會嚴重影響節目效果,所以乾脆拒絕所有藝人自帶工作人員參與錄製。
現在倒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其他藝人的經紀公司,早就開始奪命連環call瘋狂打電話找李文生,隻是這些事情已經被孟台和夏總給截走,天塌下來了有上頭頂著,李文生如今隻用把控現場的情況。
但是這幫人又沒法直接來現場。
首先,大部分助理和經紀人在把自家藝人送來之後,就回到長山市區等待錄製結束了。由於暴雨,長山市區已經開始區域性實施交通管製,市民要麼不出門,要麼就在路上跋山涉水地去上班,好多地鐵線路都臨時暫停了,他們沒辦法跑到郊區來。
其次,由於長山市的雷暴天氣,遠在外地的更高級領導們今天也沒有找到能飛來的航班,全部延誤。
出於這亂七八糟的各種原因,總之,如今能煩到李文生跟前的居然也隻有梁超傑一個。
梁超傑昨天晚上就找來了,舔著臉試圖跟李文生說明陸思源背後有多厲害的金主,但李導壓根不想聽,直接叫人把他給轟走。他萬萬沒想到,這廝臉皮居然厚到了這種程度,現在還能從雲山村找來蒼雲山腳,似乎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李導,誤會,都是誤會!”
梁超傑沒有一點前搖,分明剛才還在說這地方是熏臘肉的,下一秒就滿臉堆笑來到了李文生麵前。
他從自己懷裡掏出了一個大保溫杯,殷勤地用杯蓋為李文生倒了一杯熱茶,放在折疊椅邊的小板凳上,也不坐,整個人蹲下來,仰視著說:
“您看這事鬨的……要不是擔心我家小源,這麼惡劣的天氣,我也不想跑到山下來打擾您。”
“實在是剛剛看直播裡發生的事情,我有點著急。山裡莫名其妙出現那麼多蛇就算了,小源是唯一一個被蛇咬傷的人,雖然看傷口和反應不像是毒蛇,但我是他經紀人,擔心他安全也很正常吧?”
“這會兒冒昧跑過來,我主要是想問問您……”
“直播畫麵從來沒有中斷過,說明信號是沒有問題的,為什麼他們按了報警器,節目組卻沒有一點反應呢?哪怕說一聲,讓他們安心等待救援也好啊。”
嘴裡說出來的全是軟話,實際上刀刀都往要害紮。
這是來興師問罪的啊?
李文生饒有興趣地俯視著他,手裡的煙燃了一半也沒彈煙灰:
“之前嘉賓的檔案我都看過,我記得,八位嘉賓裡,除了陸思源之外,好像韓非也是您手裡的藝人吧?”
“怎麼來興師問罪隻問陸思源的事情,韓非就隻字不提呢?”
梁超傑沒想到他這一記回擊來得如此靈性,直接反問起了自己當經紀人的偏心眼問題。
愣了片刻,梁超傑才陪著笑說:
“既然您看過檔案,那也應該知道韓非打算離開我們環星的事情。”
“一個是公司大力培養的新星,一個是黑料滿天飛又即將離開公司的糊咖……這圈子很現實的,換做是您,您選擇關心誰呀?”
李文生動動手指,把煙灰彈掉,似笑非笑地說:
“你都這麼說了,那應該也可以理解我現在的所作所為吧?”
“實不相瞞,上頭已經給我下了死命令,戀星這個開創性的直播戀綜節目,隻能成功不能失敗。隻要熱度夠高,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川南台內部的綜藝競爭激烈,我也是一把年紀了好不容易才爭取到了戀星這項目。節目成功,以後台裡就會把好資源傾斜給我;失敗,我被炒魷魚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現在,節目突發狀況這麼多,要麼我頂住壓力接下這波流量,要麼停播、換嘉賓,後續影響不計其數,資金損失和形象損失更是無法估量。”
“換做是你,你怎麼選?”
梁超傑被李文生理直氣壯的話噎得沒辦法還嘴反駁。
半晌,他才訥訥道:
“李導,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我們環星也不算什麼小公司了,小源又是公司的重點培養對象,他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們公司肯定得找貴台索賠的……”
李文生笑著揮揮手,順便把煙頭扔到了帳篷門簾口的小水窪裡。
火星被水淹沒,發出噗呲一聲響。
他很隨意地撣了撣衣服上沾著的煙灰,嗤笑出聲:
“這樣吧,我給你提個意見,要不你現在打電話問問你們環星的老板,看我們台裡是個什麼態度?”
“我們孟台中午就已經說過了,隻要節目能爆,所有壓力他來擔著。”
“如果有經紀公司找到我頭上來,想帶自家藝人下車離開節目,那也可以。”
“但條件是,現在離開的,以後整個公司將會被川南台拉黑,所有項目拒絕參與。”
“您好好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