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兩月過去。
此方天地由仲春到了初夏。
那位神醫開的藥雖然貴,效果卻也真的好,大伯的病眼見得好了起來,已然可以下床了,最近幾天還強著出去做點農活。
不過這對林家來說,也隻是解了燃眉之急。
林覺是個讀書人,讀書的消耗本來就大,原先大伯沒病之前家中就是勉強維持,如今就算大伯痊愈如初,也隻不過是回到了原先的境地。
偏偏此地盛行的孝悌禮法不止約束著晚輩,也約束著長者,隻要林覺待在村裡一天,大伯大娘就得養著他,甚至既不能讓他放棄讀書,農活也不能讓他多做,否則在這舒村,就會有指責與閒話。
當然,除了孝悌禮法,親情也有不小的約束作用。
這也是林覺最近常常思索的問題。
日子還是照過。
“嘩嘩……”
小溪流水奔湧不絕,少年任由青牛在旁邊吃草,自己則捉了幾條小魚,將之用竹枝穿著,另外撿了一堆木柴來。
麵對木柴,林覺卻不取火折,隻是抬頭左右環顧一眼,便低頭一吐。
“呼~~~”
一口火焰吐出,持續不斷。
沒有多久,便將木柴點燃。
林覺將魚兒放在火上炙烤,目光盯著火焰,逐漸出神。
旁邊青牛有些詫異,多看了他幾眼。
照著那本古書所說修習下來,進速雖然沒到極致,卻也算是很快了。
如今林覺縱使還沒到自生火氣的地步,可一口下去,也已能吸納大量火氣,能在體內存放一天一夜也不散。若說吐火的距離和次數,還要比當日那名老者更遠更多一點。
林覺大抵明白,也許那位老者就是書中所說,沒有靈法修習天賦的那些江湖人,因而隻能苦修吐納法,修習大半輩子下來,造詣也有限。
自己則應當是可以修習靈法的,估計天賦還算比較好的。
加上年輕也是優勢。
隻是不知靈法到底又是什麼。
同時他也發現了古書的局限——
雖然目前為止,無論是吐氣,還是厭火術、養氣法,古書講得都很完整通透,可它畢竟是死物。
如果它所講內容林覺完全能夠理解,那就沒有什麼,可但凡林覺有什麼不懂之處,或是有彆的相關的疑問,需要解答,它就不能回答了。
因此有時林覺需要找人請教某個穴位是什麼地方、某個名詞是什麼意思,有時還需要摸索著來,總擔心練岔了會走火入魔之類的,格外謹慎。
若非如此,進度應當還會更快。
“嗬……”
林覺忽然想到,自己此時出去,就算在街頭表演戲法,應該也餓不死了。
如果精通其中門道,知道哪裡哪裡有廟會,如何如何調動看官情緒,說不定賺的錢還不少。
如此一想,心又一沉。
離開這個小山村、去外麵見識這片廣闊天地的想法越發強烈。
漸漸聞到香氣。
等他吃完這串小魚,旁邊的青牛也差不多吃飽了,林覺由著它下河玩了會兒水,這才牽它回去。
恰好在飯桌上,聽堂兄問:“你最近見過舒大頭沒有?”
“前幾天見過。”
“他今天走了,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他了。”
“去哪了?”
“去鄰縣念書去了。”
“為何去鄰縣念書?”
“說是我們村才氣不足,這麼多年也沒幾個考上功名的,前些天鄰縣有位大人告老還鄉,在收學生,他就去那拜師了。”
“外出求學啊……”
舒大頭是村中舒姓子弟,家中比較富裕,和林覺和堂兄年紀相仿,加之同村,所以小時候常在一起玩耍,直到慢慢長大接觸才變少。堂兄給他說時語氣有些奇怪,應當是少年人的唏噓。
林覺倒是忽然覺得,這正好給了他一個令大伯大娘更好接受的理由。
“我也想要出去求學。”
“你也想?為何?去哪?”
林覺放下筷子,認真解釋著說:
“一來家中貧困,堂兄尚未娶妻,大伯久病初愈,再供我讀書實在難以為繼。
“二來村中也許真的是才氣不足,近些年來少有考中的,甚至連過發解試的人都沒有幾個,我們又不像舒家大族,在縣裡有關係,長久下去,恐怕難以讀得出來。如此還不如出去。
“最後就是,我思索許久,那夜橫村汪家祠堂那位所說應當不是騙我,我落水逃生,魂魄不穩也很合理,若不出去,找不到我的安魂之法。”
既有外出求學,自然也有遊學。
古往今來,不少名人都進行過遊學。有的是已經有了很深的學問,為了豐富自己四處尋訪名師,有的是打著遊學名號,遊山玩水結交好友,有的則是單純四處尋訪名師,希望能教導或在人脈上幫助自己,考學入仕。
林覺此刻已然沒了讀書之心,滿心都是仙道長生、見識這個世界奇妙獨特的一麵,待在這村中既是對自己的煎熬,也是大伯大娘的負擔。
更何況還有那夜那位所說:
他的魂魄不穩,得尋安魂之法。
這倒正是個不錯的理由。
正好又有同村人在前開路。
隻是此時尤其是此地的宗族禮法實在太嚴,欲行此事,也不是那麼簡單。
至少便得給村中舒姓族老、相熟的鄰人都說清楚,自己是自願出去遊學,否則自己一走,大伯大娘恐會遭人閒話。
另外還要開具憑由。
林覺決心一下,便十分果斷。
幾天下來,先是陳明利弊,近借同村舒大頭的例子,遠引古人遊學先例,說服大伯大娘與堂兄。隨即挨家挨戶上門,與相鄰的人道謝道彆,詳細告知他們自己的想法與這樣做的理由,卻是避開了家中負擔這類事情。
借了書的也得把書拿去還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