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大凡是世間鬼,力道微薄,苟存於世,經常苦於饑餓,野鬼更是如此。如果無緣無故的興禍作災,又不見得能過良知那一關,而且也害怕遇到不怕它們的高人,或是被神靈責備處罰,因此一旦遇到事情,就連忙抓住機會,甚至虛構人的過失,要麼要人祭祀酬謝,要麼請人幫忙。
“這種故事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林覺說著頓了一下,露出思索:“我沒記錯的話,昨夜我尋找過夜的地方時,還從他的頭頂踩過,如果故事傳說是真的,他沒有像傳聞中一樣用這個做由頭來逼迫我幫忙,倒是比傳聞中那些野鬼更君子一些。”
“你從哪裡聽說的呢?”
“村老口中聽說,覺得可能有些道理。”
“我確實看見小居士身上有些鬼氣。”老道士笑了笑,沒說這種傳聞的對錯,隻是繼續問道,“小居士現在又打算如何呢?”
天色越來越亮了,互相便也可以看得清容貌。
老道士身形長得比較瘦,滿麵皺紋,不知年紀,但看麵相頗有幾分仙氣與和藹,挎著一個包袱,倒像是一個出遠門的樣子。
身邊的少女很是年少,看起來也就十四五歲,麵色白下巴尖,五官秀氣,容貌頗為精致,也挎著一個挎包,隻默默站在老道旁邊,並不說話。
“唉……”
林覺歎息一聲:“雖說我在夢中還沒答應,不過這等事情,又有什麼理由好不去做呢?道長急著趕路的話便先走一步吧,我等下走快些,有緣分還可以在走向不同道路之前追上你們。”
“這等事情,就算留下來搭把手又如何?何況貧道也沒幾年活頭了,誰又知道多年後會不會落到和這位一樣的境地呢?”
老道士並沒有走,隻是往旁邊一看。
那名少女明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起先不懂他的意思,時而轉頭與他對視,時而轉頭看向林覺,時而又看向遠方路旁的棺材板,一張小臉上明顯露出疑惑和思索的意思,想了許久,才明白過來。
不過一旦明白過來,她也就一點不拖拉了,放下挎包木棍,袖子一捋,快步走來就要幫忙。
於是林覺拆下樸刀變成柴刀,費了一些精力,找了一棵已經枯死乾透的樹,哼哧哼哧的就開始砍伐。
那名少女來的氣勢很足,真到了他的麵前,卻發現沒有什麼幫得上忙的,隻好站在旁邊,假裝為他扶著樹,低頭一言不發的看他砍。
沒有多久,一塊木頭便被砍了下來。
林覺提著木頭走到棺材旁邊,來回比劃幾次也修了幾次,終於修到差不多契合棺材窟窿的形狀,將之用力塞進去,又敲幾下,再一回頭,身後少女正好捧了一捧的木頭碎屑,默默遞給他。
“多謝。”
林覺選了幾塊,用來填補縫隙。
等到覺得差不多了,他還尋了一些厚實的枯葉,蓋在上麵,又用柴刀挖來旁邊的土將之蓋上,踩實之後,這才滿意了。
“小居士補好了?”
“補好了。”
“之後又去何方呢?”
“之後啊……”
林覺頓了一下,皺眉思索。
那一老一少便都看著他,隻是一個笑意吟吟,另一個卻滿眼睛都是好奇。
這時天已徹底亮了。
遠處甚至有趕早的商旅行人走來,聽得到馬鈴聲與車輪壓過硬地麵的聲音,在清晨的大山間回蕩,甚是清幽。
“實不相瞞,昨夜那位為了讓我幫忙,曾告知我一件‘好事’,我不知是真是假,亦不知該不該去。”林覺皺起眉頭回想,“但現在看,我倒是願意相信他說的是真的,可即使這樣,我也不知該不該去。”
“什麼?”
“他說在今日,背後的山上,有個榔頭一樣的山,山中的山君在那裡舉辦宴會,請人去參加,說我也可以去……”
林覺大致將事情說了一下。
“巧了!”
老道士露出笑容,對他說道:“貧道最近也聽說這座山上的山君在開宴會,廣邀四周不曾作亂的妖鬼精怪去參加,以往山君的會上,都有一樣名為‘千日酒’的美酒,貧道有個徒兒,最喜歡釀酒喝酒,因此貧道也打算去湊湊熱鬨,看能不能帶一點回去。”
“嗯?”
林覺不由盯著他們。
夢中那鬼好似也提到“千日酒”。
若這老道人不說,這個酒名便已經隨著夢境的淡化而模糊了,此時聽老道人一說,他才想起來。
與此同時,林覺也想起了一點彆的事,於是仔細打量起這名老道人。
老道人……
“不知真人從何而來?”林覺斟酌著詞問道。
“出去訪友,可太遠了。”
“可經過了求如縣?”
“經過了。”
“我在丹熏縣時,曾聽說求如縣來了一位高人,在求如縣除過妖鬼,可是真人?”
“貧道確實在求如縣除了一隻惡妖,不過隻是隨手為之,不足掛齒。”
“這……”
林覺真是覺得很巧。
最開始見麵之時,他隻覺得這位老道氣度不凡,加上之前在竹山寺院對那位僧人印象不錯,因此覺得哪怕隻是尋常道人,與之結伴共走一程或許也不失為一件趣事。三人行必有我師,說不得也有些收獲。後來自己與這老道人說了夢中見鬼之事,他神色如常,又說確實見他身上有些鬼氣,林覺便覺得他可能是有些本事了。
沒想到竟是魏家口中那位。
這時的他哪裡還不清楚,身邊這位老道人就是自己要尋的神仙高人。
隻是一麵是這位偶然相遇的神仙高人,一麵是早已定好要去的齊雲山與黟山,他短時間也不禁犯了難。
“真人也想去赴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