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越升越高了。
黃草山上,雙方互相行禮。
烏鴉撲扇著翅膀飛上天空,狼妖化作一匹大狼離去,三人一狐也開始往回走。
那隻妖怪化作了原形,被三師兄的一位豆兵提在手上,隻是一隻大概三尺多長的蜥蜴壁虎類的精怪,全身灰色有斑紋,想來是本體弱小無力,所以才一直保持人形與他們搏殺,不過它的力量也算不得大,倒是反應、速度和奔跑遠勝於人。
“這幾隻妖怪也是今早剛來的。”三師兄說道,“平常不在寺裡。”
“嗯,它們身上死氣濃重,要是平常也在寺院裡的話,我們一來肯定就發現了。”林覺頓了下,“根據他們說的,菩薩每月初三顯靈,應該是這些妖怪每個月定期來一次,帶走銀子,留下丹藥。”
“應該是這樣了。那些僧人應該是用錢換丹,不知換的是‘吊命毒丹’還是‘仙丹’。”三師兄說著,忍不住露出嗤笑,“不管毒丹仙丹,他們多半沒有想過,這些丹藥都是假的。”
“是啊……”
“師弟是怎麼和這兩位認識呢?”
“師兄不是知道嗎?師兄心心念念的千日酒,就是和他們換了土木精啊。”林覺說道,“那位要用千日酒幫助他的多年好友得道。”
“千日酒啊!”
三師兄頓時想起來了,又覺遺憾,那酒可是十年才出一回,十年對人來說,並不是短暫的一段時間。
哪怕對於道士來說也一樣。
稍微被點事情耽擱,就得再等十年。
就算是道士,甚至就算修成真人,又有多少個十年二十年呢?
“師弟了不起啊,我還以為觀中交友最廣的就是我了呢,沒想到在這麼遠的地方,還能有妖怪幫助師弟。”三師兄笑道。
“偶然結緣罷了。”
三人迎著晨光,越走越遠。
下方仍是紅葉林與村莊,籠罩在一長條的晨霧中,日出而林霏開,逐漸顯出真容。
“那隻烏鴉得道了呢。”
小師妹頻頻回頭,驚奇感歎。
“是啊……”
這倒也是一件好事。
……
走下大山,穿過紅葉林,貼著田邊道路往回走,沒想到還遇上了從寺院中跑出來的香客,其中便有那名王姓香客。
一見他們,尤其是跟在身旁的豆兵與豆兵手上提的大蜥蜴,香客們都是一驚。
“諸位莫要懼怕。”
林覺覺得自己的親和力應當要強一些,而此時的三師兄在他們眼裡可能是個法力高強的殺人魔,便把長劍遞給小師妹,走出來對他們行禮道:
“我們是黟山浮丘峰修行的道人,並非惡人。此次真是偶然路過,在此借宿,裝神弄鬼又謀財害命的是廟中的僧人。因為我們懂些法術,他們的伎倆被我們撞破又收買我們不成,便想將我們毒死,爭鬥之下,這才發現他們還與妖怪為伍,隨即便是降妖除魔罷了。”
眾多香客瑟瑟發抖,一時不敢相信,卻也不敢反駁。
林覺見此,隻好繼續說道:
“正好有事情想請諸公幫忙,便是離開這裡之後,請向附近城裡的官府報官,告知此事。我們不會離去,會在廟中等待。”
眾人聽了,這才有些相信。
其實這些香客之中,就有官人。
“道長所言當真?”
“自然當真。”林覺說道,“諸位請想一想:我們不過是路過此地留宿的道人,怎會無冤無仇將這些僧人打殺?天下名山寺廟那麼多,哪有廟宇會有菩薩每個月都顯靈的?這些僧人拿了那麼多香火錢,卻不用來修繕寺廟、給佛像鍍金身,都用在了哪裡?到底有沒有窮人被他們接濟,諸位才是生活在這個地方的人,應當比我們這些遠道來的道士更清楚吧?”
眾人聽了,似乎倒也確實有些疑惑。
隻是平常心誠信奉,自然便不生疑,就算生疑,也自然會自己找到言語解釋。
而方才他們鬥法之中,那些僧人確實有妖怪來幫忙,這三名道人此時手中提的也確實是妖怪。而那甲士雖然不尋常,到底是比妖怪更可信些。
當然,最值得相信的,還是這三名道人願意放他們走,又願意請他們去報官的話。
“那菩薩顯靈是怎麼回事呢?”
“神像的金光不過是小把戲罷了,念經也是僧人所為。”林覺說道,“如果大家沒有對菩薩佛祖的敬畏,敢湊近去看,或者此時和我們回去,定然能從神台下找到一些機關。”
“不了不了不了……”
“便請回吧。莫要對此憂慮太甚,莫要多想,免得傷了心神。這件事無論牽扯多廣,也不會再為諸位招來禍端,最多隻是少了之前的銀子,大家就當隻是做了一場噩夢吧。”
眾人都看向他,終於少了畏怯。
人又豈是無心之物呢?聽這道人說話,見這道人神情,善惡也能初辨一二了。
三人回到寺廟,仍是一片狼藉。
地上有兩條被斬了頭的巨蛇,不是蟒蛇卻長到了和蟒蛇差不多大,還有一隻將近被剁碎的蜘蛛,有車**小。看蟒蛇身上橫七豎八的刀口,蜘蛛身上雜亂的怕有上百道的傷口,也能想到當時門外爭鬥有多劇烈。
僧人死了一半,剩了一半,被關在大殿中,此時還有幾位豆兵在大殿中守著。
此時觀中除了血氣,還有些死氣。
“師兄,你有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林覺皺著眉頭問道。
“什麼不對?當然不對!”三師兄也是聰明的,“顯然還有個妖人妖怪在背後,用丹藥作手段控製著這些禿驢。”
“不止……”
“什麼?”
“白銀,死氣。”林覺看向他,“三師兄不覺得有些熟悉嗎?”
“嘶!”
三師兄頓時一愣。
仔細一想,更是一驚。
“這裡離我們黟縣,可還有大幾百裡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