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大魷魚。5流珠一隻!”“真正沼澤藏寶圖。”“靈丹妙藥。”“菇。好吃的,菇。”……
終點站一出門就是當地的集市,商販們的叫賣聲沸反盈天。長著藍羽毛的大鵝在攤位間嘎嘎亂叫,不時與商販養的看門狗廝打。它們濺起的泥點子一視同仁地灑向商販與客人的褲腳,引來陣陣叫嚷。濕熱、臟汙、四處蟲鳴,空氣中滿是臟兮兮的生命力,相比中庭這地方熱鬨得出奇。
“你的打扮不合時宜。”楚衡空說。
姬懷素剛下船就用一件黃色雨衣把自己緊緊裹了起來,把金發連同姣好的臉都藏進兜帽下的陰影裡。楚衡空都想脫外套了,他都不敢想在這地方穿雨衣得有多熱。
“事出有因……總之我在碧澤區不方便露臉。”姬懷素壓低了嗓門,“這次對外交涉要靠你了,清楚下層的情況嗎?”
“第一次來。”
“好吧,隊長跟你普及下層小常識。第一課,碼頭的小孩全是小偷。”
“很及時。”楚衡空捏住一隻伸向他衣兜的小手。
那臟兮兮的手屬於一個頭上長角的男孩,被逮住後腆著臉賠笑。另一個長角的小女孩鑽出人群,趁著視線轉移的好機會摸向楚衡空的左側衣兜。她看那兜裡鼓鼓囊囊的,想必滿滿都是流珠。
小女孩摸了個空,她隻見到大衣的袖子一抖,自己的手竟抓到了缺牙男孩的胳膊上。兩個小賊瞪著彼此的角,轉頭一看,穿大衣的男人早已消失在人群中。
“他們的角很像獨角仙。”
“說明他們和安薩太太一樣有森民血統。但凡看到長角、皮膚異色、有鱗之類的特征,就基本能推斷是來自神樹城邦的移民。”姬懷素微微揚起下巴,“看那邊,你的同行。”
楚衡空順著她的指引望去,在水果攤中發現了一個風格清奇的攤位。穿紫色輕鎧作武士打扮的男人在白布上跪坐,其身後各插兩麵大旗,左書“殺人無血”,右書“殘心秘術”。武士周圍還有幾個扛著鈍刀棍棒的混混,見楚衡空望來頓時大喊:“看什麼看啊客人!”“想殺人嗎客人!”“要殺就來拿流珠啦客人!”
楚衡空回以溫和的微笑,扭頭說道:“我有必要糾正你的觀念。我們殺手不是這麼……搞笑的團體。”
“他們是修羅島的流亡者,說話方式很古怪但實力大多不差。”姬懷素說,“注意腳下,彆踩到魷魚。”
楚衡空低頭一看,和一雙潛伏在泥地裡的小眼珠對上視線。一隻酷似魷魚的粉色生物躲在地裡,它伸出一隻臟兮兮的觸須纏來,似是對楚衡空很感興趣。但路邊打鬨的藍毛大鵝也發現了這小東西,它一個猛子衝了過來,連魷魚帶土一口吃進嘴裡。
鵝嘴外麵露出的幾隻觸須死命掙紮,大鵝耀武揚威地瞥了楚衡空一眼——但在察覺到了一旁的姬懷素後,這家夥頓時如驚弓之鳥般跳起,變作一汩流水竄進了街旁的排水道裡。
楚衡空想起了食堂最常見的主菜:“這玩意……”
“就是你每天吃的魷魚和鵝。”姬懷素科普道,“避水鵝喜歡吃魷魚和各種小器械,但一看到女人就會變成水逃走。而冒鮮魷偏愛亮閃閃的小玩意,會被健壯的男性吸引注意力。”
楚衡空麵色微妙,他又看到一隻避水鵝從魚販子的魚缸裡“遊”出來:“……魷魚是從地裡冒出來的?鵝從水裡?”
“那不然呢?”姬懷素感覺很有意思,“難不成這種東西還要養嗎?”
“我老家那邊,是的。”
“天啊你們那地方真夠奇怪的。”
姬懷素靈活地擠過人群,帶他拐過木板房之間的巷道。這集市太大亂七八糟的東西又太多了,初次來到碧澤極容易在門口迷路。路上楚衡空又見到了圍繞櫻花木雕祈禱的黃衣人,來自幽冥神國的難民;神態冷峻以數字相互稱呼的高大人群,他們是古代巨人領地的後人;還有長蘑菇的藥販、頂著野獸腦袋的漁夫、賣章魚丸子的惡魔附身者……
人太多也太雜了,令他也一時感到目眩。他們明顯來自不同的世界,卻說著一樣的語言,這片沼澤像是碧綠的坩堝,種族與文化在濕氣中交融。他意識到過去的洄龍城一定聯通了許多塵島,否則絕無法引來這般多的移民。但如今城市封閉,移民成了無家可歸的遺民……
楚衡空因想像而感到壓抑,忍不住鬆了鬆領子。姬懷素誤以為他太熱了,小聲提醒:“堅持一下,馬上就到。”
“我脫個外套。”
楚衡空想到在這地方觸手實在算不得什麼,便隨意脫下大衣。姬懷素趕忙抓住他的胳膊:“彆!”
但她遲了一步,楚衡空將外套脫了一半,令觸手暴露在潮濕的空氣中。這時驚奇的視線從四麵八方轉來,驚愕的吸氣聲此起彼伏。周圍的交談聲都停了,大半個集市的人都轉過身來,所有人都盯著那條觸手。
那狂熱而詭異的視線讓楚衡空感到莫名的熟悉,下一刻,一個賣魚的販子率先高舉雙手,聲音因狂喜而近乎虔誠:“哦哦,偉大之觸!神明之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