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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真收束了自己的注意力,在他的感知中,那令人不快的失序感正在減輕——模因不會恐懼,除非恐懼本身就是它的謬誤秩序——局勢並未好轉,但他至少在此刻,有閒暇將注意力投放到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之上。
似乎是有一群人……哦,一群幸存者。能活到現在,確實挺了不起。
不過自己剛剛不是說了讓他們下去?——唔,難道自己剛剛熱身過於激烈,以至於調度音律時出了一點問題?
他看見了警察——還活著的警察。
確實,在登樓之前,他的確知道有警察在大廈內部查訪,繼續去尋找那起在現在已經變得無關緊要的案件的蛛絲馬跡。而在一路上來的時候,他也的確沒有看到一具穿著警服的屍體。
巧合?抑或者隱藏的新規律?
視線隨即移轉,越過呆滯在那裡的警察。他在這一刻看見了是誰在發出聲音——聲音的源頭是一個栗色長發的年輕女性。她的年紀應當和自己相近。
她好像認識自己……認識很久以前的自己。
那麼,很久以前的自己,應當也記得起她的姓名?
腦海中翻滾著檢索著記憶。一個名字逐漸出現在了自己的腦海裡——中土的所有大學都有著被稱之為學生會的校內機構。而那場讓自己聲名狼藉的盜竊案,顯而易見地會在處理時和學生會扯上關係。
她似乎就是學生會的主席?
梅……欣雅。好像是這個名字吧。
是了,這場案件,重大事故的開頭。就是長青商業大廈內有一個姓梅的董事莫名其妙的死去。而現在看來,那位董事大概就是她的親戚?甚至是她的父母親?
那這群幸存者能夠活到現在,看來是有一些獨到的原因——或許,那位梅董事的死便是這場模因爆發的原點。而他的記憶抑或者意識碎片,有一部分作為模因的運轉邏輯鑲嵌到了這謬誤的秩序裡。
那她最好還是留在原地。
王真打了一個響指。
乾涉的力量被覆蓋,調整的激素分泌被重置。這群足夠幸運的幸存者們,就此再度獲得了自主思考並且行動的權力。
“你留在這裡。”他說,指向那個女孩。“其它人自己決定。”
人群輕微地躁動起來,有些人咽了咽口水,有些人想要開口說些什麼。而若非王真的兩次乾涉,那個警察或許會是最先開口的那一個,然後會問一些不知所謂的東西。
“請等一下!這樣會死人的!”是那個女孩,她的聲音又快又急。
“身份會因為行為而疊加!我們隻要還在工位上就是職員,隻要做出工作的樣子就不會被這些東西攻擊!但我們隻要離開辦公室就會再疊加一個訪客的身份——職員離崗會被攻擊,訪客擅自上崗也會被攻擊。同時身上疊加的身份越多,攻擊強度也就越大——我們沒法從這裡離開的!”
前言收回。
她能活到現在,不是,或者說不止是因為她身份特殊。
王真的目光朝她收束,視線從頭檢測到腳,宛若刀鋸讓她本能地微微顫栗。
“特意在我麵前表現你那份小聰明……你想獲得什麼?”
眼前的女孩微微張開口,眼眸中那藏匿得極深的一末自信在這一刻化作恐懼。嬌俏的麵容頓時染上了一抹不安,但很快又染上了一層堅定。
“我想……我想幫忙!”
強調目的,藏匿動機。不過王真也猜得出她的目的無非就是和自己搭上關係——確實,一個活在秩序世界中的天之驕女突然被可不曾知曉且不可抵禦的超自然力量摧毀了身邊熟知的一切。那麼,若是她真的足夠優秀,那她便必然會抓住一切機會,嘗試和超自然力量取得聯係。
這種人,他見得多了。他也並不討厭這份野心。畢竟再怎麼說,這至少是一顆真心。
但是嘛……
“那你應該猜得到你接下來的命運。”
那雙驟然失去血色的薄唇猛地抿起。
“同學!她隻是——”那個警察抬起手,想要說些什麼。
然而王真的動作,遠遠快過他的聲音。
“你幫我省了一點事,節省了我不少時間。”
他拿走了他手中的槍,最後一枚子彈還可運用——他現在想起自己在開門時被當做怪物槍擊,那麼摘下對方的警徽也合情合理。
而既然槍和徽都在他的手上,那麼,身份自然隨著行為而改易。
本應做出業績的職員。在違背公司規章時,被模因判處死刑。
本應修理損毀物件的修理工。在隨意破壞辦工用具時,會遭受攻擊。
本不應該給公司添亂的訪客。隻要違反公序良俗,便不再能夠活下去。
這些都是錯誤,但它們相比起另一種規格的錯誤而言,簡直不值一提。
那便是……
本應保護無辜民眾的警察,將槍口對準無罪的平民甚至攻擊!
手槍的槍口,對準女孩的眉心。他在這一刻清晰地感知到那充盈眼前少女全身的顫栗和恐懼。
以及……那被他以物理手段抹除一切乾涉手段的模因場域,正朝著他的身周急劇彙集。
情報是正確的,多個身份的疊加,的確會增幅模因對違序者的追擊力。
猜測是正確的,違序也有輕重之分。不同的罪責,對應著不同的效率的處刑。
“所以你可以慶幸,我現在的心情好得無與倫比。”
槍口下移。
從擊中後瞬間就會死去的眉心,轉移到擊中後還能夠苟延殘喘幾秒鐘的左側胸口——那裡,有一顆年輕的心臟正急劇跳動。但對於這個世界當前的常識而言,打頭和打胸基本沒有差異。
都是殺人而已。
“祈禱吧。”他說。“祈禱你能堅持到我騰出手時也不死去。”
他扣下了扳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