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弱和絕望在這一刻甚至突破了激素的刺激閾值。他的嘴角扯出一抹慘淡的笑意——活不成了,人沒了心如何能活下去?努力掙紮到現在又有什麼意義?還不是一樣要死在這裡?
但是……不能夠讓這輛車抵達目的地。
他掙紮著想要站起來——他的左手在支撐自己的時候跌落下片片枯朽的碎木。那感覺像是上了年紀的銀杏木,充斥著某種苦澀的氣息。
“你不會死。”那個聲音又重複了一遍。“人並不會因為失去心臟而死去。”
他在說什麼奇怪的謎語?
什麼不知所謂的滑稽戲?
遊有餘咬了咬唇,又一次握緊手中的刀具。體內失衡的激素循環又一次回調,讓他重新獲得冷靜和鎮定。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坐在自己鄰座的老人。他睡過去,軀殼內部隻剩下木料和荊棘。然而即便如此,那個老人也依舊沒有死去。
“……我沒睡醒。”他意識到了一個事情。他意識到那個聲音竟然能夠如此順暢地控製他的身體。
“你很敏銳。”那個聲音回應。“這個秩序漏洞還沒有被補全,我通過你的手機催眠了你。你可以理解為你現在正在做一個清明夢。而隻要你還沒醒來,你就算全身都變成了木頭也未必會死去。”
“為什麼是我?”
“你是木匠,木匠是最有可能被這座列車承認,有資格對木質結構進行調整的個體。換而言之,你很有可能是唯一一個能夠在車廂內對乘警造成有效損傷的普通人。至少就目前而言,除了你以外所有對乘警的反抗效果全數為零。”
列車上肯定有辦法找到銳器,列車上肯定不乏人缺乏勇氣。然而透過監控,就算是能夠將固定座椅打成碎塊的努力,最終也沒能夠在哪怕一位乘警身上留下一道痕跡。
他們做不到。
就像是最先進的空地導彈轟擊在列車外側,也無法刮花哪怕一層油漆。
遊有餘笑了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笑。或許是因為解除了疑惑,或許是發現了自己居然肩負著這樣重要的使命。但總之,他止不住自己的笑意。
“我要做什麼?”
“換上乘警的衣服。”
失敗了——他從壞毀的木屑中撿起製服,但製服在被碰觸的時候便化作了灰燼。他沒有辦法穿上它也沒有辦法攜帶它。而下一刻,他的視線朝著緊急製動按鈕偏移。
機會可能還有一次。那是失敗者們未能夠達成的使命。
他沒有因為傷害乘警而違序,從而被追擊。這或許便意味著他其實並沒有成功殺死乘警——再次按動開關,乘警們便很有可能會再度降臨。而就算他對於列車上的知識知之甚少,他也知曉列車就算真的緊急製動,也可以再度開啟。
但這仍值得他再度嘗試,並為之做出努力。
“我要再度按下製動按鈕嗎?”他問。
“再等四分鐘。”通訊的對麵有著一瞬的遲滯,似乎正在進行什麼訊息聯係。
“有一支快速反應部隊即將就位,四分鐘後,它們會配合空中部隊進行一次高烈度的精準打擊。毀傷目標會以車頭為主,你有一定的概率活下去。”
“我無所謂。”遊有餘搖了搖頭,他看向車廂末尾。幾個小孩和青年正躲在那裡瑟瑟發抖,不敢抬頭,也不敢向他靠近。他們已經嚇破了膽,甚至不敢大口喘氣。
“我無所謂。”他重複了一遍,看了一眼自己那木質化的心——怪物如何能夠回到自己的家人附近?天知道這東西到底有多大的傳染性,且病症又有多致命。
“但我想給我媽……不,算了。在時機合適的時候,告訴我就行。”
“如你所願。”那個聲音回應。“如果你死了,他們會照顧好你的身後事,確保你的名譽和榮譽。你不用為死亡而擔心,但我覺得你還有活下去的可能性。”
“我隻是一個連正經工作都沒有的木匠。”
“那代表不了任何事。”通訊對麵傳來回應,似乎伴隨著風息流動的聲音。“如果你之後還活著,我會告訴你我的姓名。”
“現在,準備好麵對你的命運。”
通訊中斷。
“我早就準備好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