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宮人進進出出,個個臉上顯得彷徨和焦急。
太子立在榻前,眉頭緊蹙而臉色蒼白,沉聲問正跪著診脈的太醫院醫正,“如何了?”
醫正一腦門子汗,顫顫巍巍回稟,“這一夜難熬,微臣……微臣……恐怕力不從心……”
丹藥裡的毒性潛藏於血液,一下子猛撲進心肺,瞬間就能要了官家的命,這一夜隨時都有可能咽氣。
太子沉默站著,半晌才說,“儘力診治。”
說罷他轉身就走,再不顧身後一疊聲的應“是”聲和告罪聲。
廊下風熱而燥,趙子敬屏退了隨侍的下人,隻準裴江羨跟著,兩人一直走到城樓最高處才停下。
裴江羨向前走了一步,眼前是萬家燈火,舉目通明,“他們想扶持莊王。”
他的聲音被風吹散,並不清晰。
“早有所料,”趙子敬沒感到意外,“世人皆說我想弑君奪位,卻不知眼下我才是最不想他死的人。”
趙子敬看向遠處的星星點點,嗓音沉啞慘淡,“局勢動蕩,各方勢力蠢蠢欲動,隻要他一咽氣,整個大曄都有可能被戰火席卷……到時候,苦的是百姓,這裡頭,也有你我最珍視最想保護之人。”
“但是我們已無路可退,隻能被迫往前。”
趙子敬站在重重宮牆之上,身後是巍峨的殿閣樓宇,眼前是黎民百姓,過了許久許久,他才下定決心一般沉聲道:“用藥吧,就按你說的,先用藥吊著他的命,就當是幫我這個兒子最後一次。”
時至今日,官家已是藥石無醫,根本挨不過十日,但甄佑才有個方子能暫時吊住他的命,隻是用藥凶狠,會讓瀕死之人極度痛苦。
於太子而言,這是一道無解的選擇題,父親和大曄……總要付出一樣寶貴的東西。
裴江羨麵目凝重,忽而單膝跪下向太子施禮,“微臣代天下萬民謝太子大義。”
第二日清晨甄佑才便進了宮,隨從前來的還有一同和藺赴月。
再在宮中相見有種恍若隔世的倒錯,裴江羨將藺赴月帶到門邊,輕聲問,“你怎麼來了?”
“我擔心你,所以來看看你。”
藺赴月是個很有見識,很會審時度勢的女子,如今朝中的局勢不安,她甚至能隱隱看到平靜之下的波濤洶湧。
她也是個很有行動力的女子,既然擔心到日夜都不安,索性進來親自看一眼,好過各種推測詢問。
裴江羨目光柔軟下來,看她很深很專注,“我沒事,你儘快出宮吧,這些日子就好好呆在夢華街,我派了人守在那兒,保護藺家人的安全。”
“嗯,”藺赴月應了一聲,又說,“你們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黨爭向來鬥得你死我活,不過是看誰更能統籌謀劃,策略全局。
但他不想讓藺赴月擔心,寬慰道:“沒事,放心吧,禁中都是我的人,賊人打不進來。”
兩人無聲對視著,似乎都在衡量這句話的真假,藺赴月張了張嘴,忽而聽內殿有人驚呼,“官家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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