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殿內。
北側的一座石房,牆外垂墜著開滿瑩白花朵的藤蔓。
房頂是淡藍色的琉璃瓦,在一眾石房中脫穎而出。
一朵花順著窗戶長進房中,嫩弱的花瓣被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扯下碾碎。
旁側很快有人捧上錦帕,為巫叢山擦淨雙手。
巫叢山低垂著眼,長睫蓋不住眼底的沉鬱,他偏頭問給他擦手的巫修:“阿重,你說,她為何要跑呢?”
阿重退後半步:“傷心吧,沒有哪個姑娘能接受自己是旁人替代,況且羽笙姑娘心思單純,對王也是情深意重,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巫叢山撚了撚指尖,偏眸看向放在房屋正中一座精致鳥籠,“能有幾多像阿嫋是她的福氣,是我把她寵壞了,養出脾氣來了。”
“不聽話的鳥兒。”他緩緩走到鳥籠旁,手背輕撫過鳥籠旁側垂下的流珠:“關起來就好了。”
“你還要找她到什麼時候?”
門外傳來道帶著慍怒的女聲,巫叢山偏頭望去,淡聲喚道:“母親。”
巫芊越徑直走到他麵前,斂眉質問:“你今日將懸賞額加到了一百萬靈石?”
“是。”
“簡直胡鬨!”巫芊越是真的不明白,“不過是贗品,你明明也知道,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況且她一個低賤孤女,無依無靠,她根本無處可去,等她鬨夠了自然會乖乖回到你身邊,何至於如此巨額懸賞,她配嗎?”
“母親。”巫叢山與她對視,“不要反對我。”
“我好不容易找到個和阿嫋這麼像的,不會輕易放手。”
“王。”門外有侍衛通傳,“今日疑似羽笙姑娘的人已帶到主殿。”
巫芊越怒道:“疑似?那些宮外的人沒見過她,你們也沒見過嗎?”
“是就是,不是便不是,何來疑似一說?”
“他胡鬨你們也跟著他胡鬨!若不是那丫頭直接打發出去就是,何須讓我兒親自去見。”
侍衛拱手道:“羽笙姑娘確在其中。”
巫叢山眸光輕動,抬步朝外走去。
鳥籠今日終於能迎來它的主人。
巫芊越緊隨其後,好啊,可算回來了,這孤女也是欠教訓,她憋了幾日的火可終於能出了。
主殿中站著許多人,三十位‘羽笙姑娘’站在最前,陪同而來的人都站在後方。
孟聽泉有些沒底,低聲嘟囔:“也不知道那姑娘身高有多高?”
他是男子,會不會太高了點?
還有聲音,雖然已經變過聲,但畢竟沒見過真正的羽笙姑娘,這點偽裝但凡是熟悉一點的人很快就能識破。
“沒事,彆擔心,被拆穿了咱們就當場發瘋,我一定把你們安然無恙帶出去。”
耳邊突然想起薑雀的聲音,孟聽泉一驚又一喜:“小師妹?”
他不著痕跡地四處看了看:“你在哪呢?”
薑雀:“在你耳朵上趴著呢。”
孟聽泉:“......”
小師妹總是不走尋常路。
孟聽泉穩了下心神,瞬間就不慌了。
殿前漫過一陣黑霧,巫叢山的身影出現在眾人麵前。
他站在暗處,身形朦朧,乍看過去隻能看到逼人的白,他身形頎長卻瘦而蒼白,眼底似乎泛著烏青,又好像隻是長睫垂下的陰影。
隻有唇上帶點血色,讓他稍微有了點活氣。
殿內的侍衛和巫修們俯首行禮,雙手交叉在胸前,左手為掌,右手握拳。
孟聽泉正要學著他們的樣子俯身,聽見薑雀在耳邊指點:“來點委屈和傷心的表情。”
既然演了就要演的像樣點,一個在婚前逃跑的女孩,大概率是吵架了,這會看見心上人,彆的不說,這兩點應該是有的。
孟聽泉邊行禮邊琢磨,這咋演?
突然想起聞耀那天哭著問‘他是不是很沒用’的表情,孟聽泉靈光一閃,就這個!
抬起頭時,孟哥眼裡含淚,鼻尖紅紅,又傷心又有點說不出來的倔強。
巫叢山的目光從各位‘羽笙姑娘’臉上掠過,一眼看見鶴立雞群的孟聽泉。
他眸光頓住,將人上下看了眼,最後定定看著那張臉,眼底沉鬱終於散去幾分,還算她識趣,知道保護好那張臉。
“整整十日,你可是廢了我不少力氣。”他看著孟聽泉,語氣沉沉,不辨喜怒。
孟聽泉和薑雀:嗷呦!
過關了?
巫叢山話音剛落,孟聽泉身旁一女子揚手就掀了自己的假發,露出顆鋥光瓦亮的光頭,甩著膀子就往出走:“早跟你們說這招不好使。”
“我們王又不瞎,咋能連自己媳婦都認不出來,真是的。”
粗獷豪邁的聲音回蕩在整座宮殿。
眼看著巫叢山把孟聽泉認成未婚妻的拂生幾人:人不行彆怪招不好。
其她‘羽笙姑娘’也紛紛哭了起來。
巫叢山擰眉擺手,無關之人很快被帶下去,殿中隻餘孟聽泉和拂生他們。
巫叢山似有幾分不悅,朝孟聽泉命令道:“過來。”
“彆動。”軍師薑雀悄聲道:“這什麼鬼語氣,咱就不動,讓他自己過來。”
孟聽泉聽話站著,垂著頭,不哭不鬨不生氣。
巫叢山眉頭緩緩擰起。
換做往常,她早就張著雙臂朝他撲過來了,跑了十天,還要鬨嗎?
“你放肆!”巫芊越怒氣衝衝走進大殿,徑直走向孟聽泉,揚手就要扇他巴掌,“我兒喊你你敢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