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江嶽胸膛劇烈起伏,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那氣息中仿佛裹挾著方才激烈戰鬥的餘韻。
他雙眉緊鎖,眼神專注,雙手在身前緩緩交錯,引導著體內翻湧的氣血,試圖將其平複。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與身體深處的疲憊和傷痛進行一場無聲的對話。
不知過了多久,江嶽緩緩睜開雙眼,目光投向遠方。此時,眼前的天空已隨著戰鬥的落幕煥然一新。
原本被黃沙遮蔽得昏昏沉沉的蒼穹,此刻湛藍如洗,陽光毫無阻礙地灑落,給這片大地重新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
那彌漫天地的黃沙,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瞬間驅散,不留一絲痕跡。曾經威風凜凜、遮天蔽日的沙巨人,也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在這片土地上出現過。
江嶽的目光落在不遠處,那裡曾是黃沙老鬼的立身之處。
如今,黃沙老鬼的屍身早已被轟散,化作無數細小的顆粒,在微風中飄散。戰場上,除了淩亂的腳印和幾處深淺不一的坑窪,沒有留下任何與他有關的東西。
仿佛這個曾經在江湖中令人聞風喪膽的魔頭,就這樣徹底地從世間抹去,不留一絲痕跡。
激戰過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氣息。那具巨蝙妖獸的屍身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巨大的翅膀半張著,猶如破敗的黑色風帆。
江嶽走上前去,他俯身單手抓住巨蝙妖獸的一隻爪子,手臂發力,肌肉緊繃,輕而易舉地就將這沉重的屍身提了起來。
隨後,他另一隻手在空中輕輕一揮,儲物袋口瞬間張開,一股無形的吸力從中湧出,江嶽順勢將巨蝙妖獸的屍身丟了進去,動作一氣嗬成,不帶一絲拖遝。
解決完巨蝙妖獸的屍身,江嶽緩緩轉過身,目光如炬,落在了黃沙老鬼此前精心布局的陣法之上。
他的眼神中透著幾分好奇與探究,一步一步朝著陣法走去。
隻見陣法之中,大部分法令已然失去了原本的光澤,變得黯淡無光,就像被抽去了靈魂的軀殼。
這些法令曾經蘊含著強大的力量,能夠遮掩這片區域,讓人難以察覺其中的秘密,可如今卻如風中殘燭,再無遮掩之力。
隨著那曾如銅牆鐵壁般的遮掩陣法失效,一道璀璨奪目的寶光,猶如掙脫牢籠的猛獸,轟然綻放。
霞光萬丈。
江嶽眼眸驟縮,眼中倒映著這絢爛的光芒,滿心皆是震撼與驚喜。
他迫不及待地定睛細看,隻見那寶光化作一道道五彩斑斕的霞光,如靈動的絲帶在空中相互交織。
再瞧那寶光的源頭,此前,它不過是從一處極為隱蔽的岩縫中隱隱透出,半遮半掩,讓人難以一窺全貌。
可如今,這座原本遮擋著寶光的小山,在方才激烈的戰鬥中早已被磨平,曾經狹窄的洞口如今豁然開朗,變得寬闊了許多。
江嶽的心跳陡然加快,興奮與期待交織在心頭。
他深吸一口氣,兩步便跨進了那散發著寶光的洞口。
剛一踏入,一股潮濕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混合著隱隱約約的寶氣,令人有些窒息。通道極為狹窄,兩側的石壁緊緊擠壓過來,仿佛隨時都會將他困住。
他微微側身,手臂貼著粗糙的石壁,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好在他擁有超乎常人的視覺能力,在這昏暗幽閉的環境中,視物倒是不受影響。
微弱的寶光在石壁上跳躍閃爍,將他的影子拉得細長。
他的目光如炬,不放過任何一處細節,腳下的路崎嶇難行,時而有突兀的石塊,時而又有積水的凹坑,但他都憑借著敏銳的感知和矯健的身手,輕巧地避開。
江嶽每前進一步,周身便被那愈發濃烈的寶光籠罩,仿佛踏入了一片光的海洋。暖烘烘的光芒灑落在他身上,帶著絲絲暖意,卻也讓他愈發緊張,心跳如雷。
終於,他來到了洞穴的儘頭。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屏住了呼吸,一個枯瘦的骸骨安靜地端坐在那裡,全身的骨頭在寶光的映照下泛著淡淡的微光,仿佛被賦與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骸骨的雙臂緊緊環抱著一個古樸的鐵匣,鐵匣上雕刻著奇異的紋路,那些紋路在寶光的照耀下若隱若現。
江嶽的目光從骸骨和鐵匣上移開,投向骸骨身旁的石壁。
隻見那上麵赫然刻著幾行字,字跡蒼勁有力,雖然曆經歲月的侵蝕,卻依舊清晰可辨。他湊近了些,借著寶光,一字一句地讀了起來。
“賊人無名,長眠於此。”
“無生母教為鑄神像,取儘麗州異石,然人力不及,運送者死傷無數。”
“為運異石,有匠人以絲線編織成鞭,取石如趕畜。”
“時局未改,器物何用,神鞭後被賊人所竊,帶入此山中。”
江嶽逐字逐句研讀著石壁上的文字,目光遊走間,眉頭漸漸擰成了個川字。
石壁上的內容,將一段被歲月塵封的往事緩緩揭開。
“看來,這匣子與無生母教有些淵源啊。”江嶽低聲呢喃,聲音在靜謐的洞穴裡悠悠回蕩。
原來,無生母教昔日創立時,為鑄造神像大興土木,耗費的錢財不計其數,更讓無數民夫深陷苦難。
繁重的勞役與惡劣的環境,使得民夫死傷慘重,哀鴻遍野。
當時,有心懷悲憫的匠人,不忍心見百姓受苦,耗儘心血鑄造了這匣子裡的器物,盼著能憑此提升鑄造效率,減少無辜民夫的傷亡。
可世事難料,這承載著匠人善意的器物,被眼前這具自稱為“賊人”的骸骨偷走。
骸骨主人不知出於何種目的,將其藏匿於這隱秘洞穴,一藏便是多年,從此再無人知曉它的下落,直至今日被江嶽發現。
江嶽的目光緊緊鎖住那具骸骨,心中五味雜陳,各種情緒交織翻湧。
這骸骨在生前,竟留下“時局未改,器物何用”這樣的感慨,這簡單的八個字,卻像是一記重錘,狠狠撞擊著江嶽的內心。
他不禁在腦海中勾勒起骸骨主人的模樣。這人絕不是普通的雞鳴狗盜之徒,能說出這般話,必定心懷天下,對時局有著深刻的洞察。
滿腔的抱負與無奈,隨著生命的消逝,永遠地留在了這冰冷的洞穴之中。
江嶽緩緩蹲下身子,與骸骨平視,像是在與這位故人對話。
他的眼神中既有對骸骨主人的敬佩,也有對世事無常的喟歎。
在這一瞬間,他仿佛穿越了時空,與骸骨主人一同感受到了那個時代的悲哀與絕望。
良久,江嶽輕輕歎了口氣,重新站起身來,目光再次落在那鐵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