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梅顫枝頭。
距上京城千裡外的西臨村,炊煙嫋嫋。
天色剛剛亮起,虞聽晚鑽進了灶屋。
她生得白淨,作鄉下女子打扮。頭上纏著三角頭巾,整日低垂著眼簾,有意遮掩姿色不願出門,可模樣卻是十裡八鄉都難找。目若秋水,唇色嬌豔,眼尾染一顆淚痣更添幾分瀲灩勾人。
這年頭糧食精貴,她不敢多放,抓了幾小把碎米淘洗乾淨,生火煮粥。
身後的王氏沉著一張臉,眼神挑剔,對這個外甥女刻薄至極。
她厭惡道:“胡家收留你,不是讓你糾纏二郎的。想要嫁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個兒配不配。”
虞聽晚動作微頓,神色布滿了荒唐:“舅母何出此言?”
王氏驕傲地挺直腰板:“我家二郎可是精貴的讀書人,得夫子看重,日後必有一番作為,你想要攀高枝也不稀奇。”
她犀利又輕蔑地瞥了眼虞聽晚,啐了一口:“就死了這條心吧。”
長得好看有什麼用,妖裡妖氣的。一看就和她那個早死的娘一樣,不是什麼正經人。
寒意順著衣裳縫兒往裡鑽,虞聽晚冷得打了個顫。
要不是雙親死的早,她念著世道亂惡徒遍地,身上無錢財傍身,又容貌過盛,怎會來胡家投靠舅舅,受儘王氏白眼?
她輕笑:“上回二表哥去學院前,說認定我了。”
一聽這話,王氏那還得了,急得雙手叉腰:“定是你勾引他!不要臉的小賤人。”
“他說心悅我許久,還說要娶我。”
王氏怒目圓睜,一陣窩火堵心,尖聲道:“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她氣得不行,抄起灶屋的掃帚就要打她。
虞聽晚半點不見慌張,甚至都沒躲。她掩下眼底的悲憫,紅唇微張,吐出四個字。
“我拒絕了。”
王氏猙獰的臉色有了遲疑,掃帚也停在了半空。
“什麼?”
“可他卻不死心。”
“管管他吧。”
虞聽晚水汪汪的鹿眼瞅著王氏,態度真切:“這樣真的很煩。”
王氏喉間湧起一股腥甜,險些被氣的吐血。虞聽晚的話她都聽懂了,又好似一個字也沒懂。
她竟然看不上二郎,她怎麼敢的啊。
王氏呼吸急促,胸脯起伏得厲害,嘴裡溢出兩絲冷笑:“你就嘴硬吧!”
“娘!”
大著肚子的小許氏匆匆從外頭進來:“我聽隔壁嬸子說前頭大雪封了路,怕是趕路的大郎二郎還有爹這幾日都回不來了。”
王氏聞言急得團團轉。
“這可如何是好?”
“天冷成這樣,夜裡更了不得。農田恐會受損不說,被凍死的人還算少嗎?當家的和大郎皮厚實,凍一凍也沒什麼。可二郎金貴,身體如何受得住?”
這老虔婆!
小許氏氣得不成。
就你二郎是金疙瘩!彆人都是草!
要不是讀書郎從鎮上學堂歸家,王氏舍不得他走路,非要讓爹和大郎駕著牛車去接,她男人能受這種罪嗎!
可她不敢將情緒透露分毫,誰不想沾讀書郎的光呢。
“爹是有主意的,見情況不對,不可能還留在原地過夜,隻怕會回鎮上等消息。”
王氏安心了不少:“對對對,你說的有理。”
她來回走動,擰眉:“可鎮上花銷大,住宿吃飯哪個不費錢?他們可沒特地帶盤纏。”
這快過年了,學堂也關了,進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