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五天後,中央迅速做出決定:恢複茅盾同誌黨員身份,黨齡從21年開始算起。
中國文壇悲痛萬分的同時,更感茅公之慷慨。
他臨終前,將25萬元稿費悉數捐出,激勵後輩們繼續為拚搏,真應了他那一句話:“掃出一條路來,讓後來的人走。”
文壇的同誌們也稱讚韋韜夫婦,他們沒有任何私心,遵照著茅公遺願,將遺物捐獻了出來,這種品質絕對是值得尊敬的。
25萬,這樣數目的一筆巨款,絕對能讓人綠了眼睛。
像後世沸沸揚揚的國學大師季羨林遺產之爭:季羨林臨終前將遺產悉數捐給燕大,兒子季承卻喊話燕大歸還,還和燕大打起官司。
巴金從上海趕來京城,參加茅盾的遺體告彆儀式。
他尊茅盾為老師,多年來始終將自己看作他的學生,習慣稱呼茅盾為“沈先生”,此刻無限悲痛。
“我多想再和他長談一次,沒機會了”
“巴老,您保重身體。”江弦寬慰說。
又過幾天,韋韜同誌找到江弦,還交給他幾份稿子。
“父親離世以前,斷斷續續看過你的文章,想給你寫一篇評論,一直都沒寫完。”
江弦接過看了一眼,是茅盾為《琉璃月照銅錢》所作的一篇評論。
茅公不僅是出色的家,也是出色的評論家,他曾經給《呼蘭河傳》作序,筆法精辟,相當經典。
捏著這篇兩千字的評論,江弦心中五味雜瓶,他出版的第一本《芙蓉鎮》便是茅盾給他作了一篇序,沒想到在茅公生命的儘頭,還遺留下一篇未作完的評論給他。
給沈韋韜倒了一杯熱茶,他認真的讀了一遍茅公寫給《琉璃月照銅錢》的這篇評論。
全篇離不開“理想”二字,茅公對江弦本人圍繞“理想”進行延展回憶和評論。
他精辟的總結這篇文章為:一篇敘事詩,一首淒婉的歌謠。
可惜寫到中途便戛然而止,以茅盾先生半年來的身體狀況,寫這兩千餘字的評論,想必已經耗費了他極大的精力。
江弦讀過以後,將這篇評論平鋪在桌子上。
沈韋韜抬起頭來,“看過了?”
“沒想到茅公對我這樣厚愛。”江弦感慨說。
前世他隻是一個網文作者,哪裡敢想,自己竟然能得到泰鬥茅盾的鐘愛和垂青,聽受他老人家的教誨。
“韋韜同誌,我想把茅公這篇未作完的評論放進《琉璃月照銅錢》,用作這部出版時的代序。”江弦提議。
沈韋韜愣了一下,“這篇文章還沒有寫完,用作序文,恐怕會影響”
他考慮的很周全,序文是作為單行本的開篇文章出現的,試想一下,讀者一翻開這本書,便讀到一篇有頭沒尾的文章,閱讀熱情肯定會受到打擊。
“我倒覺得,這篇序比再寫任何一篇序都更加意義非凡。”江弦說,“我知道先生是個嚴謹的人,這篇序的後半部分,我會以自序的角度補完。”
茅盾極嚴謹,就連寫字也從不草率。
相傳是和他年少時一件事有關:他報考燕大,發榜時竟然沒有他沈德鴻的名字,隻有沈德鳴三個字,一查,原來是填報名單時書寫潦草,把“鴻”字寫得像個“鳴”字。
“既然如此,便隨你用吧。”沈韋韜聽了江弦的提議,沒什麼意見。
既然他父親為江弦寫了這篇評論,想必就算是他本人聽了,也不會拒絕江弦這個想法。
花了幾天時間江弦才題寫完整這篇序文。
這天清晨,陽光明朗,風沙不大,江弦蹬著自行車來到了同樣位處沙灘北街2號的作家出版社。
“江弦同誌?”作家出版社負責《銅錢街》的編輯王淑麗喊他一聲,這位女編輯後來還編輯了餘秋雨、楊紅櫻的作品。
“你怎麼來了?”
“我來給你們送篇序。”江弦直截了當的說。
他一臉鄭重的從挎包裡取出稿子。
王淑麗給他倒一杯水,把稿子接到手上,低頭掃了一眼稿子,字跡整齊,同時發問:“你請誰寫的?”
“茅盾先生。”江弦低聲給出答複。
聽到這個名字,王淑麗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過了三秒,才抬起頭來,難以置信的看向江弦,嘴巴張大。
“這”
“是茅公遺作,還沒有寫完,征得韋韜同誌同意,我又補充了一部分。”江弦給她解釋說,“你看看寫的怎麼樣?”
“我這就看看。”
王淑麗極慎重的點點頭,坐在椅子上,捏著這篇稿子認真的閱讀起來。
這篇序文,茅盾寫了2千字,江弦補充了3千字,加起來總共洋洋灑灑5千餘字。
內容並不算長,但王淑麗看的非常仔細,一個字一個字的摳,讀了約莫七八分鐘,才看完這篇稿子。
等她再次抬起頭來,眼眶都有點濕熱。
感動。
這是這篇序文給她最大的感受。
前半部分,茅盾從“理想”二字出發,對江弦延展回憶,對這篇進行評論。
後半部分,江弦也從“理想”二字出發,回憶茅盾,講述他從茅盾那兒聽來的教誨,以及這些教誨和《銅錢街》這篇的共通。
前輩欣賞後輩,後輩回應前輩。
像是一問一答,一場對話。
又蘊含著對茅公無儘的思念。
序結尾的部分,江弦寫了他最後一次和茅盾長談的場景:
春節前夕,我到茅公寓所,在後院的楊樹下,我攙著茅公,他說:“你背上的擔子是一天重似一天,你的生命之火應向改造社會那條路上燃燒,決不可向虛幻的享樂道上燃燒。”
走出後院,我帶走了一個孤寂老人的背影。
我想,多寂寞啊!
其實我並不理解他,他在信中寫道:“我自知病將不起,我忠心的祝願我國社會主義事業繁榮昌盛。”他的心裡裝著祖國的事業,他為這個事業貢獻了畢生的精力,他怎麼會感到寂寞呢?
我才終於理解我書中的主角。我困惑於“李蘭德”甘受孤獨的摧殘,我認為這是痛苦。可他走向了藝術的至境,怎麼會痛苦呢?他生命的終極,如楓楊樹村夕陽下焚燒的烈焰般絢爛火紅。
前門大街,全聚德總店。
“您真的不要人幫忙麼?”
“你們到底是要乾啥啊?”
“演話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