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失勢的北匈奴則割袂斷義,逐漸遠離定居文明的地區,開始他們悲壯的遷徙。
這場遷徙,持續數百年。
誰也不知道匈奴人是怎樣穿越險峻的高山和湍急的河流完成這一場跨越洲際的大遷徙。
他們穿越了烏滸河、藥殺水,穿越了伏爾加河、頓河、庫班河、第聶伯河、多瑙河、萊茵河
沒人知道他們是如何穿越的,多少人死在了路途,又有多少人在路途上出生,這些都是謎。
從世界東方的首都長安,到世界西方的首都羅馬。
被譽為“天之驕子”的阿提拉出生在多瑙河左右岸。
阿提拉在今天的布達佩斯建立了他的匈奴漢國,一個威嚇中原多年的民族,他們的騎兵向東羅馬帝國宣戰。
像是踢死一條野狗一樣輕鬆的滅了東羅馬帝國以後。
阿提拉強渡萊茵河,向著西方文明世界的中心“羅馬”進軍,將羅馬城鐵桶一般圍住。
東方一位王昭君改變了匈奴人的曆史,西方也有一個女人,再一次改變了曆史。
這個女人就是敬諾利亞。
不同於王昭君,她是真正的公主,是羅馬皇帝的妹妹。
每天有十二個宮女為她梳頭,把她金黃色的頭發梳得像金瀑布。
而同時又有十二個宮女,將她的其他毛發編成辮子。
那長長的毛也是金黃色的。
宮女們將它辮成一個一個麥穗狀。
羅馬用敬諾利亞換取了阿提拉退軍。
在婚禮完畢之後,阿提拉帶著敬諾利亞重新回到匈牙利草原上。
而在第二年,阿提拉死於那裡。
葬禮上,士兵們搬來許多的石塊,堆出阿提拉的墳墓。
每一個石塊都表明阿提拉生前殺過一個敵人,石塊代表敵人的頭顱。
最後,阿提拉的墳墓上被堆出一座石山。
“至此,人類曆史上,一個強悍的、震動了東西方世界基礎的馬背民族,退出了曆史的舞台。
他們那馳騁的身影,那獵獵狼旗,那女薩滿的禱告聲,也隻作為人們的記憶留存。
自然,他們那沸騰的血液,還在今天的一些人類族群中流淌著,但這與匈奴這個稱謂已經沒有絲毫關係了。”
“匈奴人沒有文字,而沒有文字也就等於沒有可供記憶的曆史。
所以,當阿提拉彌留之際,他一邊用手撫摸著敬諾利亞,一邊讓他的宰相,在一張羊皮上記載上他所知道的匈奴曆史。
此即,阿提拉羊皮書。
阿提拉羊皮書已經失傳。
但自那以後千百年來,每當有一隻羊羔出生的時候,主人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掀起它柔軟的皮毛,看那羊皮上有沒有文字。
遺憾的是,千百年來,這樣的事情一次也沒有出現過。
但是,在匈奴人堪稱悲壯堪稱恢宏的大遷徙中,一個掉隊的匈奴士兵,永遠地羈留在了陝北高原的土地上。
我們相信,那不羈的‘胡羯之血’會一直澎湃到今天。
”
楔子讀完,路遙已經說不出自己心中的震撼了。
江弦以寥寥幾千字,敘述了匈奴的“胡羯之血”從起始到最後隱沒。
路遙在閱讀的時候,耳邊不時的響起金戈交接、馬蹄獵獵。
閱讀這樣一支神秘的血脈在曆史上起伏,就像是被匈奴的馬蹄踏過胸腔。
而江弦最後所說的,那個留在陝北高原上的匈奴士兵,也讓他立刻回想起那天夜裡江弦所說的那個傳聞。
“在匈奴的西遷時,掉隊的匈奴士兵在這裡留下了他們的血脈,這支血脈就這樣留在了陝北高原。
直到今天,這片土地上仍有的人身體裡流淌著他們的血。”
的確是這樣,路遙聽了江弦說的這個事情以後,在之後那段時間裡很關注彆人的腳。
當然,更關注的還是匈奴的事情。
經過他多方打聽,還真讓他找到了一個匈奴血脈:
劉成章。
這個人是位陝西的作家,他說自己就是匈奴的血脈。
劉成章這個作家應該很多人都熟悉。
哪怕沒聽過,也肯定看過他的文章。
因為他有一篇散文叫《安塞腰鼓》。
在後世,這篇散文被放進了人教版的初中語文教材裡,好多初中老師都要求全文背誦。
“一群茂騰騰的後生。
他們的身後是一片高粱地。
他們樸實得就像那片高粱。
噝溜溜的南風吹動了高粱葉子,也吹動了他們的衣衫。
他們的神情沉穩而安靜。
緊貼在他們身體一側的腰鼓,呆呆的,似乎從來不曾響過。
”
此刻,路遙迫不及待的翻開下一頁稿紙,閱讀起的第一章內容。
故事發生在陝北高原一個叫吳兒堡的地方。
一個匈奴士兵聽到一個小女子喊山的聲音,受到號子聲的誘惑,他偷偷離開隊伍,做了一件男男女女之間遲早要發生的事情。
江弦沒有寫這是自願,還是強迫,他就像寫《紅高粱》的時候那樣,視角跳脫在過去與現在之間,他說:
“楊氏家譜並沒有對這件事做任何記載。”
“未來的某一天,家族後裔中有個叫楊岸鄉的人,刨開祖墳,他看到的也僅僅隻是這兩個風流罪人的累累白骨,而無法從這白骨中推測出那野合的根由”
這樣的描寫,使得在路遙閱讀的時候,總是能感受到宏大的敘事,自己隻是在觀察這浩瀚曆史的冰山一角。
而裡曆史與魔幻交織的敘事,也讓路遙感到無比的著迷。
當江弦在寫女子與匈奴士兵偷情的時候,他會說,他們口中給對方綿綿唱出的纏綿悱惻,在後世成了陝北代代傳唱不息的民歌:
什麼“黑燈瞎火沒月亮,小心踩在狗身上。”、“半夜來了黎明走,哥哥像個偷吃狗。”
這些民歌確實是路遙聽過的,而且朗朗上口,沒人知道這些歌是誰寫的,這些歌就仿佛每個陝西人都應該會唱一樣理所當然的存在著。
而此刻,江弦給這些歌賦予了一個極其魔幻的想象。
男人女人因為這件錯事,陰差陽錯有了愛情,但異族不可通婚,倆人隻能偷偷來往。
但過了一些日子,兩人的事情敗露。
族長叫人抓住他們,把他們吊起來,準備處死。
在這一刻,女子肚子裡的孩子救了他們。
在這個人煙稀少的村落,出於對生命的崇拜,族長決定放他們一條生路,隻是把他們趕出村子。
不過在此之前,族長提著用來砍殺這一對風流罪人的砍刀。
他說:
“這把砍刀沒有白磨,你們帶上它,它就是吳兒堡的象征,也就是我的象征。”
“當你們的孩子出生了,你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看這孩子的腳趾。”
“如果小腳趾的指甲蓋是兩半,那就好好地撫養他。”
“如果指甲蓋是圓的,那麼,這把刀就是為他預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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