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難預料。
李吉抱著闖關的心思,陪著魯達上山,想著會有一場硬仗要打。
然而事實上卻是神機軍師朱武早就率領一群草寇逃走。
寨中上下隻留下一些老弱婦孺,人數也不多,前後就十來人。
“大當家命我們燒三日灶,分批次撤走。這樣才不會被官兵追殺。”
守灶台的老漢,白發蒼蒼,張口說話時露出一嘴的爛牙。
“你這麼大年紀也當草寇?”
李吉揭開鍋蓋,發現裡麵都是些爛芋,糟糠,大蕨根,而留下的婦孺更是個個麵有菜色,雙頰無肉,一層皮貼著骨頭。
真論述起來,草寇也不好混。
“大人,我們本來是方山一帶的百姓,可實在沒辦法,過不去啦。幾年前災年,就把土地賣了,如今租用地主家的地又給不起租子。年輕的時候,偶爾能去河裡挖菱角吃,有時候也能賣點錢。”
說著,老漢伸出一雙手給李吉看,隻貼著一張薄薄黃褐色皮膚的手,手心卻布滿縱橫的疤痕,都是傷口結繭又撕裂且反反複複後留下的痕跡。
可想而知這雙手受過多少的傷。
菱角本身就很鋒利,普通人去挖的話,手指頭出血,被割開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老漢說的方山,實際上是指方山河。
那條河流,李吉倒是知道,離華陰縣大約有十來公裡。
“可後來就連水麵都要收租子,想要挖菱角就得給地主交租。我們哪裡還有錢啊?隻能跑上山來給幾個當家的煮飯,勉強有一條活路。”
老漢不無悲哀地說道,渾濁的眼珠子裡灰撲撲的。
李吉沉默了片刻,“你們下山去吧,我不殺你們。”他想了想說道。
“大人不殺我們,我們就能活?”
老漢無甚生機的抬頭望著李吉問道。
“我……”
李吉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他倒是想湊點錢給這些人,可問題是天下可憐的家夥,還少嗎?
況且,李吉本身手頭也是捉襟見肘。
他身後的這些獵戶兄弟,哪一個不是家裡的頂梁柱,也都是拿命來換點賞銀,他們就不苦?
難道讓他們湊錢?
本來這幾個獵戶兄弟,李吉是不讓來的。
不過,王二虎之前不是承了差役的職嘛,也就激發的其他幾人紛紛上進起來。
說什麼也跟上,李吉才把他們給帶著。
“難啊。”
李吉不禁歎息了一聲。
“兄弟幾個湊些錢來。”
魯達卻是摸了摸口袋,取出一錠足足四五兩重的銀子。
可其身後的一幫子兄弟,悍卒,加起來一共也就湊了四五兩碎銀。
李吉身上左掏右掏也湊出五兩銀子。
魯達回頭狠狠掃了一眼自己的這幫親兵,忍不住怒道:“你們這些鳥人,忒不痛快了些,平日一個個喝花酒闊綽,現在都叫窮?”
魯達天性仗義豪情,見不得世間慘事,痛事,哪怕是袍澤兄弟也忍不住張口罵咧咧兩句。
不過,這話卻也是扯到一幫悍卒的痛處。
當即就有人忍不住出言說了一通道理:“哥哥何出此言?你平日為人遮奢,那是因為你是上官,可兄弟們才拿多少銀子?”
聲音一頓,壓低幾分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