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傑這幾年一直在思索為何朝廷嚴禁私人通商,其中的巨大利潤朝廷不可能看不見,這幾年朝貢貿易所得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但是朝中至今無人提議開海,直到最近李傑方才恍然大悟。
“二叔,其實在侄兒看來,禁海的真正原因其實還在一個禮字,天子居中央,受天命,治天下,以禮馭萬邦,一旦開海禁,朝貢對於番國來說便是多此一舉,海外番國有了民間交易渠道,官方渠道必然受到影響,屆時萬國來朝的景象也不複存在。”
林瀚沒想到李傑居然想的如此之深,這個道理他花了二十年才想明白,出身閩浙的官員誰人不知海禁之苦,不想為家鄉做點事情,但是海禁之固卻讓人望而生畏。
“慎之,沒想到你居然能看的這麼通透,那麼你可有良策?”
李傑當時想通此理也是心生膽寒,說到底這個是體製問題,以儒家思想為主導的大明想要讓朝廷放棄朝貢難如登天,但是李傑也不是束手無策。
“二叔,如若朝廷規定番國通商必須通過朝貢獲取資格,比如原先勘合隻發十引,而朝貢後可增加下發數量,另外在閩、浙、粵數地開設通商口岸,實行抽分法課以重稅,十稅一乃是五稅一,這樣朝廷既得之名,亦可充實國庫得之利。”
朝貢貿易又稱勘合貿易,即下發每國勘合不等,每個使團朝貢時攜帶勘合一道,上麵需要填寫人員、貢品等內容,而後由布政司核對底簿,等到使團入京後再將勘合詳細核對,無誤後方可展開貿易。
除了琉球一國不必持有勘合即可入貢之外,其他南海十一國、西洋三國均需持有勘合,另外倭國是有限勘合國,規定允其十年一貢,倭患的情形和邊境韃靼人要求封貢其實是類似的,都是想要與大明展開貿易彌補本生的不足。
林瀚聞言沉思良久,半晌後開口道:“慎之,此法看似兩全,但是其中關要仍舊有問題,如果你不能得到絕大部分官員的認同很難施行,並不是所有人都如閩浙粵三地出身的官員看的那麼清楚。”
李傑想了片刻長歎一聲:“罷了,二叔,此時時機未到,如今侄兒雖然聖眷正隆,但是終究如那無根之萍,在旁人看來一旦失了聖眷就是我失勢之時,還是根基不穩啊。”
林瀚對於李傑最滿意的地方就是這裡,有一顆清醒的頭腦十分難得,從來不會高估自己,當然也不會低估自己,如果李傑要強行上諫,那麼他一定會竭力勸阻,還是太過年輕在官場上的積累不夠,難以服眾。
一年後,文華殿內朝堂重臣位列左右,眾人臉上皆是麵帶笑意,今日正是上林苑番薯收獲之日,按照之前的上林苑監粗略的通報情況,豐收是必然的,至於最終的畝產究竟是多少就看今日彙總了。
殿內氣氛十分融洽,當然勾心鬥角也不是沒有,隻是沒有像劉吉在位時那麼多罷了,在大方向上麵眾人的觀念還是一致的。
像之前勳戚集團與文官集團的爭議,隨著近些年來國庫逐漸充盈越來越少,底氣充足的天子也一改之前對外的保守姿態,近年來也有意效仿成祖出征蒙古,開疆拓土、懾服四夷對於任何一位君主都是難言的誘惑,登基之初的保守也是礙於形勢,時移世易,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
從天子的言行上不難看出他心中的喜意,居然難得的沒有同眾人討論國事,而是轉而嘮嘮家常,懷恩立於天子身邊也是笑意盈盈,很難從麵相上看出懷恩已經是古稀之年,先天高手壽命遠超常人,單看外表懷恩最多也就五十歲的樣子。
上林苑左監(正五品)吳通匆匆而來,行禮後高聲道:“陛下,大喜,大喜啊!自從陛下將番薯種子賜予上林苑監,臣是殫精竭慮絲毫不敢大意,此次上林苑監一共種植番薯一千兩百畝,合計收獲三萬四千八百石,平均畝產二十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