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二房那邊忙碌熱鬨不提,隻說大房這邊。
顧老太爺派人去買斷續膏,偏生運氣不怎麼好,杜家藥鋪存藥不足,隻留下一罐。
因為斷續膏中有一味藥引十分難得,今年收到的不如往年的一半,因此配置的斷續膏也不到往年一半。
也虧得顧家來得還算早,在等上十天半個月的,說不得這一罐都沒了。
顧家人沒法子,這一罐子也好過沒有啊,給買了回來。
全大夫當場就給顧文鐘給用上了,這藥確實也是有奇效,用上後,顧文鐘隻覺得尾椎骨一片清涼,終於沒那麼痛了,很快就安穩睡著了。
那邊全大夫偷偷的跟顧老太爺交底,按照顧文鐘的這傷勢,兩罐他還是估計少了,起碼得三罐斷續膏,隻怕才能讓顧文鐘半年後站起來,情況好的話,能在屋裡走幾步。
如今隻有一罐,不僅恢複速度會變慢,而且恢複的肯定不會太好,將來就是好了,說不得也不能起床,下半輩子搞不好就要在床上躺了。
顧老太爺一聽全大夫這話,當場就傻眼了!
回過神來,第一反應就是問全大夫還有彆的法子沒?
全大夫斟酌了半天,給出兩個法子,要麼顧老太爺去找那買過斷續膏的人家,看能不能高價再買上兩罐回來。
要麼顧老太爺去尋那位宮裡那位擅長跌打損傷的太醫來給顧文鐘診治。
顧老太爺當然知道隻有這兩個法子了,可需要斷續膏的人家,大部分都是武將,他是文官,一貫跟武官關係不如何,就算娶了雲氏為續弦,可因為對老二不好,雲家那邊對他一直都相當有意見。
每次逢年過節,去雲家一趟,都要被教訓一頓!直到前些年雲家外放,他才過了幾年好日子。
更何況,老大這幾年,沒少借著顧家的勢力,給與雲家關係不錯的武官那邊使絆子,很是得罪了一些人,如今想去求藥,以那些武官的脾氣,彆說給藥了,隻怕都要在家開席慶祝呢!
至於那位太醫,也不巧,因為皇帝要避暑打獵,那位太醫就隨著聖駕去了夏宮,怎麼可能脫身出來給顧文鐘看診?
回想這一切,顧老太爺自己都忍不住會多想一下,為何這麼湊巧,倒像是老天爺故意不讓老大得到治療一般?莫非是他做的事情真的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所以之前做人不肯留一線,如今造下的孽都反噬到自己身上了?
顧老太爺不敢多想,也不能放棄,先是厚著臉皮去顧老太太這裡,想讓顧老太太去相熟的武官家問問,可有斷續膏,能不能先暫時借來用用,明年定會還給他們。
顧老太太如今是孫子孫女繞膝,加上心知顧文鐘已經是廢了,這顧家以後都是她兒子孫子的了,高興的不得了。
那叫一個揚眉吐氣!
再看顧老太爺,隻覺得膩煩!當年年少無知的時候,被顧老太爺的那張臉,還有那張嘴給騙了,如今年紀大了,她後半生有依靠,兒孫繞膝,想起來美滋滋的睡覺都能笑醒!
誰還耐得煩來應付這頭發胡子都白了的糟老頭子?
尤其是聽說,要自己腆著一張老臉去求人,給他的好大兒求斷續膏?做什麼清秋大夢?
她沒落井下石,趁機給大房那邊使絆子就夠大度了好嗎?她是繼母,又不是聖母!還聖光普照大地,彆人打了你左臉,還把右臉送過去?她又不犯賤?
因此一點麵子都沒給顧老太爺,直接轟人,氣得顧老太爺隻跺腳,嘴裡還念叨著顧老太太不可理喻,見死不救之類的話。
顧老太太冷笑:“行啊,隻要你跪下來求我!我說不定就心一軟,去給你的好大兒去求藥了呢!不過呢,我可不確保一定能求到藥!而且,你真的相信我求回來的藥?你敢給你的心肝老大用?你就不擔心我在裡頭放點彆的藥?還是你壓根就是打著這個主意?到時候你的寶貝兒子沒恢複好,就栽贓到我頭上,拿捏住我的名聲了,逼著老二他們一家子,放老大一馬?”
顧老太爺一臉的狼狽不堪,不敢直視顧老太太的眼神,勉強說了一句:“你,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顧老太太擺擺手:“我就算是小人,也是真小人!比你們這父子搭檔的偽君子可強多了!行了,咱們大半輩子的夫妻,這麼些年了,有些話就不必說出來惡心人了!從今兒起,你全心全意去照顧你的寶貝兒子去,隻彆來我麵前惡心人,也算是咱們半輩子夫妻,互相給對方留點體麵了!”
顧老太爺囁嚅著似乎還想說點什麼,顧老太太已經起身回了內室,沒一會子就聽到她跟身邊嬤嬤的說笑聲,是在商量著,將自己私房裡的什麼好補貼給給剛認回來的孫子和孫女呢。
渾然沒將顧老太爺放在眼裡,自有一副你愛來來,愛滾滾的架勢。
不知道為什麼,這種不纏著顧老太爺,不刨根問底,不淚眼婆娑歇斯底裡的跟他吵架,逼問他到底有沒有將她放在心上,心裡到底有沒有她們娘倆存在的行為,本是顧老太爺夢寐以求的。
今天真的實現了,顧老太爺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和氣悶。
他站在外頭半日,聽著裡頭顧老太太的笑聲,似乎,似乎有很多年,他都沒有聽到自己這個繼妻這樣發自真心的笑聲了。
猶記得當初,他認準雲氏,續娶她為妻,不乏是因為第一次見到雲氏的時候,看到她燦爛的無憂無慮的笑容,才動了心。
新婚後,兩人其實也成甜蜜恩愛過一段時日,那個時候的雲氏,每天也是笑靨如花。
是從什麼時候起,雲氏臉上漸漸失去了笑容?變得多疑?變得尖酸刻薄,容易生氣?動不動就跟他吵架,麵目可憎的?
顧老太爺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可在這一刻,他才似乎察覺,當初自己覺得雲氏本性就是多疑尖酸刻薄,麵目可憎,隻不過嫁給他之前掩飾的好的想法是錯誤的。
也許這才是雲氏本來的麵目,隻不過是嫁給了,被他薄待,輕忽,所以才逼成了那副模樣!
這麼一想,顧老太爺更是羞慚不已,哪裡還站得住?拿袖子遮著臉,悄沒聲的離開了。
等伺候的人進來告訴真挑選珠寶首飾的顧老太太,顧老太爺走了之後,顧老太太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走就走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有這功夫理他,不如多給我的小孫女多挑兩套頭麵。”
顧老太爺出了壽慶堂,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偌大的府邸,該去哪裡?
老大那邊,如今他昏睡著,院子裡的事情自然有潘氏打理。
老二那邊,他如今也沒臉尋上去。
本是想去自己平日裡靜養的那個院子,走了兩步,倒是想起了還被關著的顧長印來。
自家老大說不得下半輩子就要躺在床上,成個殘廢了,都是那顧長印乾出來的好事。
一想到,一個外頭不知道爹娘是誰的野種,居然竊居顧家血脈的位置十幾年,顧老太爺那口氣就咽不下去。
反正心裡也亂糟糟的,索性帶著人就往關著顧長印的房間走,一麵還叫人去叫全大夫。
顧長印被關了一天兩夜,水米沒進。
最開始還有力氣,又叫又罵,一會子喊自己冤枉不是故意的,一會子又罵這些狗奴才,居然這樣對他,也不怕他出去了收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