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天邊傳來一陣沉悶的雷聲。
鉛雲低垂,黑壓壓的一片,從四麵八方翻滾,覆蓋湧來,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吞沒。
刹那間,大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滴密集地砸向地麵,浸透泥土,升起些許土腥味兒。
伴隨雨越來越大,在坑中的積水中濺其些許水花。
街道上,行人紛紛慌亂地尋找避雨之處。
路麵瞬間被雨水淹沒,水流湍急地奔向不知名的角落,發出汩汩的聲響。
一座距離地麵二十多層的居民樓天台上,一道身影靠坐在水箱旁。
在他身側,滾落著幾個空酒瓶。
身影在大雨中略顯模糊,隻能勉強看清這是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青年。
青年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不知是因為身處風雨之中,還是酒精的作用。
“瑪德!”
青年一拳砸在一側的地麵上,麵上青筋鼓起,眼中隱約血絲密布。
“為什麼會得這種病?我還沒有報仇,我真的……不甘心。”
他說話間目光死死盯著手中的一張褶皺的白色檢查報告單。
上麵的黑色字跡因為雨水的緣故,導致有些模糊,暈染出一片黑色,但仔細觀察,依舊可以勉強辨認出其中的大概意思
隻見在病例一欄,清晰寫著:肌萎縮側索硬化。
這是一種漸進性、神經退行性疾病,主要影響大腦和脊髓中的運動神經元。
患者會逐漸出現肌肉無力、萎縮、僵硬等症狀,隨著病情的發展,身體的運動功能會不斷喪失,最終可能導致呼吸衰竭而死。
而因為患者四肢就像身體被“凍住”一樣,逐漸蔓延到全身的肌肉,如同人慢慢被“凍住”。
這病又有另外一個名稱,漸凍症。
隻能通過一些藥物在一定程度上延緩病情的發展,無法根治。
他之前就感受到身體的異常,原本隻是以為自己疲勞過度,沒有當一回事。
在一次下班回家的路上,他摔在地上,被人送去了醫院。
現在經過檢測,才意外得知了自身的情況。
這種病症一般不會立刻致死,甚至一些調養不錯的能夠過個十幾年。
當然,也有一些嚴重的,根本沒有多少日子。
而他則是屬於後者,病情惡化的很嚴重,按照這麼下去,連一年的時間都沒有。
他每天醒來都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自身病情的嚴重。
“想要讓我痛苦地躺在病床上等死?嗬嗬,老子偏不如你所願!”
此刻,或許是因為酒精的作用,他搖晃著站了起來,腳步虛浮。
走到天台一角,就是這麼一小段的距離,已經讓他有些渾身發軟,虛脫無力的感覺。
喘了兩口氣後。
他目光向下看去。
街道上因為下雨的緣故空無一人。
路燈的光在雨幕中顯得模糊而朦朧。
看著這一幕,他非但沒有絲毫害怕,反而將身體微微前傾,感受著風雨拍打在麵龐上的感覺。
雙眼空洞。
“死了也好,一了百了,正好離開這糟糕的世界……”
青年心中升起這個念頭。
下一刻,他抬起腳,正要邁出去。
然而,他並未發現,天空中落下一抹銀光,摻雜在雨水中,徑直沒入了他的身體。
陡然。
原本他抬起的腳僵硬在了半空。
不隻是腳,整個人仿佛瞬間失去了下半身的掌控權。
“既然伱不想活了,那便將你的身體交給我吧!”
忽然,一道平和的男子聲音驀地響起。
這道聲音極為突兀。
“什麼……什麼人?誰在說話!”
青年心中一驚,轉頭四顧間,以為是誰在自己身後說話,但身後除了幾根晾衣杆與不知誰家沒有來得及收進屋的一粉色床被子外,根本沒有人影。
這種情況太過詭異。
並且那聲音太過清晰,就像是在他腦海之中響起的一般。
“這不重要,你隻要知道,我看上你這具軀體,作為交換條件,說出你的心願,我或許能夠幫你實現。”
青年聞言一驚,原本有些驚慌的神色竟然奇跡般的放鬆了下來。
“我的身體,如果你需要就拿去吧,至於心願,如果可以的話,幫我殺了殺死我母親的凶手!”
話落。
那道聲音並未第一時間響起。
就在青年以為這一切隻是自己的錯覺之時,那道聲音再度出現。
“如你所願!”
下一秒。
他感覺到自己與四周的聯係仿佛被一層無形的紗幕緩緩隔斷。
聽覺,視覺,觸覺也在慢慢消逝,雨滴打在身上的冰冷感覺越來越微弱。
青年感覺到自身已經漸漸失去對於四周的感知。
似是意識到了自己即將走向生命的儘頭,青年的臉上沒有露出絲毫恐懼。
相反,一抹蒼白卻又帶著釋然的笑容在他的嘴角緩緩綻開。
那笑容中,有解脫,有放下,有對這個世界最後的告彆。
他艱難地張開嘴,用儘全身的力氣吐出兩個字:“謝……謝!”
話落,他意識陷入了永恒黑暗。
幾息後。
倏然間。
原本的青年身體一震,神色變得平靜下來。
低頭看了眼下方的街道。
他收回了定格在半空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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