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間脫力,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軟綿綿的半跪在地麵。
多年的從軍經驗告訴自己,
如果拔出矛杆,馬上就死。
不拔,還能多活一會。即使是一會,也是好的。
他的臉色慘白,哆嗦著從懷裡摸出煙葉。可嘴裡全是往外翻湧的血沫,沒法嚼。
他被迫放棄了這個最後執念,默默倒在泥地。
短暫一生的回憶,像走馬燈在腦海旋轉。
貧瘠的山坡,搖搖欲墜的木屋,阿媽那發黑的銀飾,阿爹那粗暴的巴掌,數目不定的弟妹,忘了哪一年的泥石流,念念不忘、一共隻吃過3次的美味酸湯魚~
還有從軍時,
阿媽的眼淚,阿爹的怒吼“不當綠營兵,能當什麼?”
溫熱的血液從耳鼻向外噴湧,人充滿了窒息感。
他顫抖著伸手下探,握住矛杆,想給自己一個痛快。
心中並無眷戀這輩子太苦,下輩子不來了。
……
“殺!”
一名衝到跟前的吳軍長槍兵,沒有給他自儘的機會。
接近1尺的鋒利槍頭輕鬆刺穿他的月匈膛,再拔出。
“老子又賺5兩。”
凱裡營率先潰敗,思南營緊隨其後崩潰。
有甲對無甲,這種碾壓優勢讓人印象深刻。
即使是粗製濫造防護並不周全的鐵甲,也不是破爛號衣可以匹敵的。
鎮遠鎮標節節後退,
藤牌手們被吳軍的長槍戳的節節敗退,十分狼狽。
如果不是石阡營的藤牌手,那一套滾地刀玩的實在是6,隻怕吳軍早就放棄緊密軍陣,直接大踏步自由追殺了。
王生烈臉色不好,扭頭望向周圍
“鎮標火器營,督標弓弩營,銅仁協,上!”
“周老弟,你帶威寧鎮標上吧。”
“嗻。”
……
4個方陣緩緩前進。
貴州綠營兵已經意識到了這仗不好打,10兩的首級賞銀不好拿。
對方的鐵甲是個大問題。
而對付甲士,最好的辦法當然是遠距離射殺覆蓋,首選火炮,其次是鳥槍弓弩。
王生烈望著自己僅有的4門劈山炮,欣慰道
“幸而敵軍也無甚火炮。”
李鬱出於某種顧慮,僅僅拉出了幾門輕型火炮,而且未曾開一炮。
而江西士紳也出於某種不可明狀的顧慮,沒有和客兵講述吳軍的正常作戰方式——大炮轟完火槍轟。
誤會太深了!
……
“陛下?”
“無妨,觀戰即可。”
李鬱身穿考究的紅黑軍服,頭戴一頂飛碟盔,手持千裡鏡。
周圍簇擁著無數文臣武將。
貴州綠營的第二波攻擊氣勢洶洶。
甘長勝也沒閒著,直接下令第1排中間未動的方陣迎上,第2排3個方陣迎上,第3排2個方陣提供遠程拋射弩箭支援。
雙方這次都頗為謹慎,主打一個陣型嚴密。
從5裡外開始雙向奔赴。
麥田早被踏平,總體地勢基本平坦,視野開闊。
李鬱突然問道
“諸位愛卿,可知我們的西邊是什麼?”
苗有林在江西征戰許久,對城池江河頗為熟悉,連忙拱手
“回陛下,應是贛江。”
“東邊呢?”
“撫河。”
“南邊呢?”
“南邊是撫河的一條支流,和贛江連通。”
……
眾人皆點頭,對於當前所處環境有了一個高屋建瓴的認識。
這塊戰場是由多條天然河流隔出來的一塊平原,麵積大約有四分之一個縣那麼大。
在戰場的邊緣,還有1個釘子——南昌!
吳誌誠此刻,正站在城牆上深情的眺望援軍的身影!風中似有槍炮轟鳴,有廝殺的怒吼。
而圍困南昌的第4軍團依舊是那樣的淡定,數月如一日的點卯上崗。
這段時間取得的唯一進展,
是挖掘了3道壕溝,2道矮牆,修築了幾十座崗樓。卻在西南角留出了老長一段缺口,讓南昌和外界保持一定的溝通。
黃肆要來了第1派遣軍的2000甲士,準備作為破城後的第一波進攻力量,此舉獲得了軍團全體士兵的歡呼。
第4軍團在年後經曆了1次擴編。
遵循傳統,依舊是江南兵源。不過再無之前的酒水經銷權激勵,而是換成了10年田賦免稅。
第2軍團擴編則是補充的皖南兵源和部分饒州兵源。
……
“總指揮,何時破城?”
“不急。陛下要把南昌變成誘餌,吸引各省援兵齊至附近,來個一網打儘。”
“難怪水師的幾艘戰艦都後撤了。”
“對,陛下擔心把南方各省援兵嚇跑了。能在平原殲滅他們總比以後爬山越嶺,挨個的打關隘攻寨子要強。”
倆人望著滾滾的江水,一時間無言。
吳國的重臣都清楚,吳軍打仗很依賴火力、很依賴後勤。
在水運發達、補給源源不斷的情況下,打仗很凶悍。可若是補給困難,遠離河流,優勢至少下降3成,或許更多。
參謀本部那幫紹興師爺在調研後撰寫了相關的報道《關於優勢戰場模式的若乾建議》。
上有所愛,下必爭效。
李鬱喜歡嚴謹周密,用數據說話、用理性分析,下麵的人自然會爭著效仿。
事實證明,古人和現代人的智慧並沒有差彆。
他們可以擅長做八股文,也可以擅長寫分析論文。
八股文和論文本質上沒有差彆,都屬於一種可以“晉身”的階梯。
……
“放箭!”
提標弓弩營在側翼,而且前進速度最快。
數百名弓箭手用力拉開弓弦。
刷,一陣箭雨籠罩~
叮叮當當,落在了列陣前進的吳軍方陣當中。
拋射,盾陣就失去了防禦的意義。
長槍兵們隻能低著腦袋,心中祈禱箭矢不要傷到自己。
這個時候,
盔甲粗製濫造的惡果就出來了。
被箭雨覆蓋的2個方陣傷亡飆升,數十人中箭受傷倒地,多是四肢部位。
清軍大喜,提標弓弩營的一名遊擊將軍興奮的大叫
“弟兄們,放箭。”
……
連續2波箭雨,被重點攻擊的吳軍方陣慌了。
軍官們大呼
“不要亂,保持隊形。”
然而,擅自脫離隊形的士兵越來越多,至少有20幾名標槍手開始向後潰逃。
緊接著是十幾名長槍兵扔掉武器,也加入了逃兵序列。
走在最前麵的盾兵頻頻回頭,一看後麵都沒人了。
想逃跑又覺得更不安全,乾脆半蹲躲在盾牌後,至少可以防流箭。
提標遊擊將軍見狀大喜,
搞不好這潑天的富貴就要落在自己頭上。無數個10兩銀錠鑄就美好下半生。
“弟兄們,繼續放箭,用光箭壺為止。”
又是5輪連綿的箭雨,吳軍又1個方陣潰敗,另有1個方陣擅自側向移動規避箭矢,導致了進攻陣型更加混亂。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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