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陳祖洛才揮揮手:
“一字不改,明發地方吧。”
“是。”
荊襄震驚、湘湖震動。
士紳豪強們眼裡頓時有了光。
不知發生了何事的百姓們惴惴不安,望著鄉紳老爺們坐轎子來回的拜訪奔波,時而亢奮,時而緊張,時而咬牙切齒。
總之,
團練的第一批雛形誕生了。
湖北、湖南各州縣鄉村,皆有人不顧天寒地凍,
深一腳淺一腳,敲鑼吆喝:
“忙時農忙,閒時操練。維護鄉梓,效忠朝廷。”
“老鄉們,加入團練,跟著本鄉的老爺和流賊乾仗。種一畝田不如砍一顆腦袋,比當長工劃算噢。”
……
廣西梧州府,岑溪縣。
正是種植甘蔗的季節,又是荔枝豐收的季節~
一赤腳精瘦少年狂奔而來。
扯著變聲期的嗓子狂吠:
“兄弟們,彆砍甘蔗了,有好活兒。”
一群少年從高過人頭的野甘蔗地裡窸窸窣窣,鑽出來。
“陸老爺招團練。咦,老白呢?”
“阿黃,你爹在這。”
眾少年哈哈大笑~
白健仁,能成為這一夥少年的頭目,靠的是打架夠瘋、鬼主意夠多。
……
“老白,你在人前能不能不要叫我阿黃,這樣我很沒麵子。”
白健仁笑嘻嘻的將一荔枝剝殼,塞入他嘴裡。
“老黃,彆矯情了。快點說,有啥好活兒?”
“是啊,砍甘蔗真不是人乾的。”
“陸老爺招團練,管吃管工錢,一天還給10文。”
“團練是啥?”
黃姓少年還未開口,旁邊就有人搶答:
“就是大家圍成一團,一起練唄。”
“……”
睿智少年不出意料的挨了幾腳,人蹲到一邊委屈的啃野甘蔗了。
這塊山腰荒地有野甘蔗,有雜樹。
財主許諾,
誰能清理掉出2畝地,就給100文錢。
如此低廉的工價,大人們嗤之以鼻。
最終,被這群無處打工的少年們接下了。
……
白健仁腹中饑餓,加上瘦。
腰圍愈發苗條,以至於快掛不住粗布闊筒褲。
然而,腦袋能掉,褲子不能掉。
他緊了緊腰間麻繩,成功捍衛了男人最後的尊嚴。
皺眉問道:
“陸老爺能要我們嗎?不是一個姓。”
“能吧。鎮子口貼了紅榜,先生說,本地人,男丁,能打架就行。”
眾少年瞬間釋然,最後眾人決定下山去打一份更有前途的工。
……
由於本省糧價飆升,
眾人的嘴一路都沒閒著,吃野荔枝,啃無名植物,喝山泉水。
總之,
儘可能的騙一騙肚子。
吃飽飯,目前對於這群窮困的廣西少年來說是一種奢望。
如果翻開史書,就會發現5000年曆史至少有4000年是吃不飽的。
這些少年沒想太多,就想著加入團練,每日管飯,還能拿10文零花錢。
10文錢,不少了~
……
緊走慢走,半個時辰才到了鎮口。
很熱鬨,
幾個老頭微閉著眼睛敲鑼打鼓,旁邊還有舞獅的。
“招團練嘍。平時兩頓稀,戰時兩頓乾。農忙不練,農閒才練。”
縣衙派來了一個穿皂吏服的老衙役,算是信用背書!
陸老爺滿麵春風,不停向熟人抱拳。
他雖不算豪富,但頗有家資。
最主要的是,
他有眼光!有膽量!
……
知縣老爺白紙紅印,宣布任命陸老爺做本縣團總,陸氏宗族的男丁做團練的各級軍官。
這樣一來,
對上對下都算有了交代。
總督大人在正月裡催命一般要求各地速速組建團練鄉兵。
各州縣官員猶豫不決,怕犯禁。
萬一,
事後朝廷追究起來,從總督到知縣,大家都得完蛋。
乾隆爺的苛刻,大家有目共睹。
巡撫、總督、尚書、八旗將軍不合上意,那都是說治罪就治罪,就掉腦袋就掉腦袋。
聖旨明發後。
大家終於卸去了思想包袱,辦!狠狠的辦!
忠誠!
……
“去去去,小孩子裹什麼亂。”
眾少年頓覺被當眾羞辱了,紛紛挺起瘦骨嶙峋的月匈膛,用力拍打著誇耀雄壯。
“我們是來入團練的。”
“你們?”
“對。”
“胳膊還沒麻杆粗,回去再吃3年飯吧。”
白健仁很無奈:
“就是家裡沒飯吃,我們才這麼瘦。彆小瞧我們,我們很能打的。”
“行。瞧見那邊的稻穀擔子了嗎?100斤稻穀,試試?”
白健仁分開眾人,走了過去。
隻見擔子兩頭筐裡滿是稻穀。
他嚴重懷疑不止100斤,但若是推脫隻會被人嘲笑。
還是那句話,
男人的自尊心不能落地,腦袋可以落地。
白健仁再次勒緊腰間麻繩,勒出了驚人的纖細,尋常女子亦羨而不得。
……
他用手穩住繩子,肩膀承重。
“起!”
“走,走兩步。”
陸府的管家趕緊吆喝道。
白健仁咬牙穩住,走路時隻覺眼前一陣陣發黑,餓的。
就在他快要倒下的時候,猛然望見一道靚影。
笑笑生有詩雲:
黛眉聳髻垂雲碧,眉眼如畫秋水溢。
繡鞋半折小弓弓,噗嗤一笑嬌滴滴。
裁星剪月羅裙罩,束素纖腰微微緊。
桃花粉麵玉作肌,費儘筆墨描不清。
……
白健仁硬生生咽下喉頭翻湧的血腥,挑擔來回走了2圈,步伐穩健。
管家目瞪口呆,
他知道這一擔稻穀不是100斤,而是200斤。
200斤!
對於壯勞力不算什麼,對於這等麻杆少年就是泰山壓頂。
老衙役湊近陸老爺,低聲說道:
“留下吧,是個不惜命的。”
陸老爺年輕時候走過鏢,闖過商路。時來運轉,積攢了一筆尚可的家資~
他知道愣頭青的殺傷力!
微微頷首:
“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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