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鬱一直在努力,讓那些坐擁海量良田的士紳們賣掉多餘土地,要麼變成工商業主,要麼投資入股吃分紅。
禁止土地兼並,
百姓才有可能擁有自己的土地,不至於變成流民。
【以標準的1家6口三代人算,若在江南地區,最低溫飽線是擁有9畝水田。若在半山半田區域,溫飽線是0畝。若在西北乾旱區域,這個數字至少是0畝。】
有的省份耕地少,注定不夠分。
對策是:將無地農夫變成工人、手工業者、以及商業大繁榮後的配套服務業人員。
再長遠些,
還可以贈送良田和房屋為條件,把多餘的人力遷到邊疆戍邊墾荒或者南洋墾殖,一舉兩得。
……
1778年的初春,
李鬱大刀闊斧的執行了一係列變革。
趁著自己威望高,帝國尚幼,廣袤占領區白紙一張,什麼“驚世駭俗”的措施都可以大膽推行。
治下無人敢反對,更無利益小團體絆腳。
而帝國的路徑在初期一旦定下來了,後麵也就順理成章的按照既定軌道運行。臣子們想另辟路線,也不是那麼容易。
如果現在自己不及時打好大樓的地基,而是一味地軍事奏捷。
等帝國四海一統,自己回過頭來再想動地基?
孤家寡人,駕崩可期。
李鬱不懂化學,但是他懂“萬物守恒定律”。
李鬱也不懂治國,但是他懂人性。
人性,是貪的。
吃下肚的東西,想讓彆人吐出來?
輕則施以老拳令其嘔吐,重則開膛破肚。
還不如一開始就定好嚴格的分餐製度,大家隻能在自己的盤子裡下筷子~
……
中樞的意誌,順暢抵達軀體的每一個神經元。
一時間,
吳國表麵安寧,秩序平穩,糧價下降,無兵災無惡政,百姓紛紛誇讚,覺得這就是最好的世道。
然而,
各地方官署卻是腥風血雨。
清除士紳的過程是殘酷的,夾雜著困獸猶鬥。
不過,
士紳們那點私藏的兵器和家丁掀不起風浪,武力對抗反而坐實了罪名,堵住了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
湖州府,推行最為激烈。
畢業於文官學校的少年陸慶之赴任烏程知縣僅1年,稚圓的臉部棱角逐漸銳利,清澈的眼珠子多了血絲。
這大概就是“班味”吧。
然而,
他感激不儘。
身為鬆江府一小商販的兒子,能夠撞大運進入文官學校,憑借考試成績又直接做了實職知縣,月薪300銀元,入住免費官邸。
黃浦江畔的祖墳不知道冒了多大黑煙~
而他的一位堂兄,14歲即中秀才,全家走路帶風,頤指氣使。
上次回家省親,
他望見了胡須拉渣的堂兄那嫉妒、絕望、崩潰的眼神,心裡甭提有多美了。
感謝陛下~
……
“大人,監視東鄉顧氏的人來報,說顧家在做白事。”
“嗯?”
“據說是顧家的一位少奶奶,自縊身亡了。”
陸慶之笑笑,眼神冷淡。
下屬見狀知趣退下。
如今烏程縣,稍有身份的人都看出來了,官府要動顧家~
顧家,本縣士紳。
家中出過個進士,1個舉人,擁有莊園處,良田8000餘畝,桑田1300畝,湖泊1處,山頭處,還涉足了絲綢、糧食等多個產業。
要論殷實,烏程屬第一。
當初吳軍推進速度很快,顧氏還未曾和清廷過多捆綁,湖州城就已落入奇襲的吳軍手中。
……
烏程、歸安同為湖州府首縣。
這就和元和、長洲、吳縣同為蘇州府首縣一樣。
明清兩代,出於製約考慮,將江浙的富庶府城皆分出個甚至3個首縣,互相製約,互相牽製。
而李鬱一直未曾對地理區劃做調整,
全盤繼承清製,當然,宣傳需要,一般說繼承明製。
……
顧太公年過旬,保養得當。
此時,
人坐在庭院當中,聽著外麵號喪的動靜,眼神裡閃爍著恐懼。
“父親~”
“嗯,左鄰右舍都知道了嗎?”
“按照您的吩咐,都一一叩門,按禮通知了。”
“一定要讓烏程百姓都知道,我顧家如今有多悲慘。”
“父親,至於如此嗎?”
“至於。”顧太公盯著頭頂藍天,聲音有些顫抖,“老夫就怕這樣還保不住我顧家。”
這話太恐怖,兒子的牙齒跟著咯咯作響,低聲道:
“不,不至於吧?”
……
顧太公歎了一口氣:
“老夫後悔啊,沒有早點納上投名狀,總想著再看看再等等,爭取賣在最高點。如今新朝氣候已成,那人沒有耐心裝下去了。”
兒子黯然,
他當然知道父親指的什麼。
吳軍進駐湖州府城,士兵不入朱門。
自家也識趣,老實足額交糧,平時大門緊閉,和官方打交道不過寥寥數次。
吳廷號召賣田,自己沒有響應。
吳廷號召投資開廠,自家沒有響應。
吳廷開科取士,自家子弟也沒有報名。
顧家,是典型的非暴力不合作。
……
穿著孝服的管家急匆匆進來,低聲道:
“老爺,大少爺。咱家鋪子前年辭退的大夥計,趙二,去衙門首告誣陷老爺。”
“衙門收他的狀子了?”
“收了。”
顧太公飛速的做出了決定:
“快,拿我的帖子去拜訪本府的幾位參事。就說翻舊賬之風絕不可長,此舉違背陛下的意誌。而且細究起來,誰家以前和清廷官吏沒有來往?他們今日幫我,就是幫自己。我願低價讓出名下所有桑田。”
管家卻沒有動,
而是小聲說道:
“老爺,趙二沒有提這茬。他首告您在乾隆1年玷汙府中丫鬟,致使丫鬟投河自儘。乾隆3年,大少爺杖責欠糧佃戶,致其回家後不治死亡。”
……
顧太公瞬間頭暈目眩。
“爹~“
“老爺~”
“沒事。”顧太公的聲音空洞而悲涼,“你們都出去,讓老夫靜一會。”
沒過多久,
把自己關在書房的顧太公就著茶水喝下了一小包砒霜,留下了遺書。
“~衙門若以私通清廷之罪拿我,或可破財消災。如今卻以人命官司入手,顧氏破家滅門就在眼前。老夫之死,或可給家族子孫留一絲生機。”
兒子頭暈目眩,想哭又不敢大聲。
遺書的最後,紅色印泥寫的8個潦草大字:
“颶風過崗、伏草唯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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