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水,太深太深!
張安平說日本人這邊有熱鬨看,明顯是低估了“熱鬨”的程度。
岡本公館。
一名喚作川口哲雄的日軍中佐急切的找到了薑思安——嗯,他找的是岡本平次。
“岡本君,出事了!”
薑思安淡定道:“川口君,你也是情報機構的老人了,何故如此慌慌張張?”
“塚本清司要掀桌子了!”川口哲雄豈能不慌?他驚道:
“他不僅抓了我的人,還將你的人也抓了!這事要是鬨騰起來,你我都要完蛋!”
薑思安依舊不慌,他慢條斯理的說道:
“消息能傳來,就證明塚本君還沒想著掀桌子——若是他真的想掀桌子,消息壓根就傳不過來!”
“川口君,你覺得呢?”
做賊心虛的川口哲雄愣了愣,覺得確實是這個理,但隨後還是焦急道:
“塚本馬上要來了,我們該怎麼辦?這一次被他逮到了要命的證據,一個不慎,你我都得自殺以謝天皇陛下!”
是你自殺!可不是我!
薑思安搖頭道:“川口君,我若是你,這時候才不會管這些閒雜事。”
川口哲雄懵逼的看著薑思安,這是閒雜事嗎?這是要命的事!
薑思安見狀半遮掩的道:
“塚本君這一次是壞了你的事!”
川口哲雄突然明悟,對啊,這一次他和岡本會社聯手,本來就是想放長線釣大魚,結果半道被特高課壞了事,我慌什麼慌?
“多謝岡本君指點!”
他由衷的向薑思安鞠躬致謝。
待川口哲雄離開,薑思安臉上的淡然消失的無影無蹤,隻剩下滿臉的忿怒!
塚本清司,我去年大爺的,三千發火箭彈,這他媽能打死多少鬼子啊!
你壞我事!
此時的薑思安不僅憤怒,而且還很惶恐。
自己的老師張安平必然會知曉這件事,屆時該怎麼交代?
岡本會社給地下黨運輸物資,這事若是處理的不當,麻煩大了。
正惶恐間,許忠義急匆匆的進來。
確定四下無人,許忠義便凝聲道:
“這件事怎麼搞的?你的人怎麼給地下黨送貨?”
薑思安做無辜狀,歎息道:“這是他們接的私活,我根本就不曉得!”
“這解釋你覺得那位會信?重慶的戴老板會信?!”
薑思安一臉的苦澀:“我是故意放縱手下人這般接私活的,可誰能想到會這樣啊!”
“必須得想法子將這件事合理的糊弄過去——老薑,我有個辦法,你聽聽?”
“彆墨跡了,快說。”
“這是你和塚本聯手做的一個局——目的就是要掌握影佐機關內一批實職軍官的把柄!”
許忠義小聲道:“你們這麼做,是為了防備影佐!”
薑思安眼前一亮:“好辦法!”
“接下來就看你怎麼跟塚本商議了——這廝早早的讓人將消息傳來,估計是不想撕破臉掀桌子,你和他好好合計合計。”
許忠義肯定的說道:“影佐這柄刀還在頭上掛著,他隻要腦子不進水就不會跟你翻臉,這個台階對你們兩人都有用。”
薑思安深深的看了眼自己的狗頭軍師,心裡對許忠義的立場終於有了一個判斷。
或許這家夥,早就是自己的同誌了,甚至他早就猜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否則,他絕對不會這麼焦急的趕過來向自己出謀劃策。
因為需要掩飾的,往往都是最心虛的。
有了許忠義的建議,薑思安也有了確切的策略,而他也沒有等多久,便等到了塚本親自的登門。
塚本的登門,在薑思安看來是必然的,除非塚本真想弄死自己,否則他必然是要登門的。
薑思安還是麵對川口哲雄時候的淡定:“塚本君,這時候你應該在特高課解決當前的事務,而不是登我的門。”
“岡本君彆開玩笑了。”塚本歎息一聲,解釋:“這一次我沒想到會堵到岡本會社的運輸隊。”
“查!”薑思安輕描淡寫道:“必須追查,岡本會社賺的是乾乾淨淨的錢,有人既然想掙敵人的錢,那就查個乾乾淨淨!”
“岡本君,我不是這個意思。”塚本錯愕,他沒想到岡本會這麼的堅決——岡本如此的堅決,反而讓他心虛。
因為這般堅決,往往意味著對方是做好了棄車保帥的準備。
這意味著對方已經將他當做了敵人。
履任上海之初,塚本不想沾染岡本會社這種灰色巨獸,但在和岡本合流以後,他卻體會到這種巨獸的好處,已經融為一份子的他,又怎麼願意和岡本會社分道揚鑣?
且岡本從來都是他最堅定的支持者,他又怎麼會自斷臂膀?
“岡本君,我已經做出決定了——這是一個意外!”
塚本趕緊將自己的決意道出來:
“川口的情報組利用岡本會社進行情報搜集工作,但76號給了我錯誤的情報,導致特高課破壞了川口哲雄的計劃!”
塚本的說辭和薑思安最初想到的解決方案一模一樣——這也是薑思安讓川口哲雄淡定的回去等待的原因。
毫無疑問,這種方式會讓特高課受到批評,但這也是麵對龐大的灰色潛規則,最好的自保方式。
這是一個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結局,唯一不好的就是76號,因為黑鍋是76號背的。
可這又怪誰?
塚本從讓明樓調查全球貿易就啟用的是76號的人,不就是為了關鍵時候讓其背黑鍋嗎?
如果沒有許忠義匆匆趕來的建言,這也是薑思安唯一的選擇,隻不過他到時候就要麵對張安平的懷疑——不過身居這個重要位置,僅僅的懷疑,對他來說無關痛癢,他扛得住。
但現在不需要了!
因為許忠義的建議給了他更好的選擇。
薑思安這時候幽幽的道:“塚本君,你又何必低頭?”
塚本立刻表態:“岡本君,我意已決!”
說得大義凜然,其實塚本這是表達自己的立場,表明自己不會掀桌子——上海的這個桌子真的掀不動,涉及到的利益集團太龐大了,駐軍、憲兵、特務、情報四大體係幾乎被綁定,鬆室良孝一個少將都能被逼的自剖,他一個大佐敢掀桌子?
今天敢掀桌子,明天“抵抗分子”就能打死他!
更何況塚本已經是利益集團的一員,何必自損利益?
麵對堅決表態的塚本,薑思安幽幽道:“岡本君,你覺得影佐這個人……可怕嗎?”
塚本愕然的看著薑思安。
這時候說起影佐,為什麼?
薑思安輕聲道:
“我想,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一些情況吧,比方說鬆室將軍和影佐機關的交易。”
這句話讓現場陷入了一片的死寂。
鬆室良孝死後,鬆室機關被影佐機關吞並,特高課也吃了不少肉、喝了不少湯,堪稱一個雙贏的局麵。
但隨著一些事情慢慢浮出水麵,原本誌得意滿的塚本,也陷入了驚恐。
因為他發現鬆室良孝在死前的一段時間,和影佐機關聯係緊湊,甚至從流出的的隻鱗片爪中,他看到了一個可怕的真相:
鬆室良孝有意和影佐禎昭聯手弄死自己!
當然,弄死他隻是附帶的,真正的情況是:
鬆室良孝以鬆室機關為“棄子”,近乎是以悲壯的方式想為影佐機關鋪路——也就是送人頭我來,桃子你撿。
最後的結果是被敵人算計,但鬆室良孝和影佐的合作中,鬆室良孝的一片赤誠是看得見的。
但結果呢?
在最關鍵的時候,影佐禎昭向鬆室良孝砍出了一刀,導致鬆室良孝不得不自剖。
作為一個局外人,作為一個最後的獲利者,塚本在徹底洞察了這些後,心情隻有四個字來形容:
驚駭至極!
和鬆室良孝為伴,他可能對付你,但絕對不會在和你合作的時候,一刀砍死你。
但影佐呢?
隻要有機會,哪怕上一秒還勾肩搭背,下一秒就能抽出刀子從你心臟上紮下去!
所以,影佐這個人,可怕嗎?
不止是可怕!
“岡本君,你有何高見?”
塚本吞著口水,凝視著薑思安。
“中國有句古話,叫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
薑思安輕聲說:“和猛虎為伴,我們可以不傷猛虎,但在關鍵的時候,我們要有打虎的能力!”
“請岡本君明示!”
“川口哲雄,影佐機關的權力層之一,若他跟我們是‘夥伴’呢?”
薑思安的這句話中,夥伴是用引號括起來的,塚本自然也聽出來意思——川口哲雄是夥伴,同樣是利益集團中的一員,否則他的人不可能和岡本會社的運輸隊沆瀣一氣。
但這個夥伴關係可不牢固!
薑思安需要讓他成為真正的夥伴!
而現在,塚本不就掌握著一個可以將川口哲雄變成夥伴的把柄嗎?
“我明白了——岡本君,我這件事我去操作吧!”
塚本清司大喜過望,岡本的這句話非常的有道理,與虎為伴,可以沒有傷虎的心思,但絕對不能沒有打虎的能力!
顯然,他們現在就要加強打虎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