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各方反應
神龍峽營地。
這場持續時間加起來不足三刻的戰鬥徹底落下了帷幕後,士兵們從剛才不顧一切的激戰氛圍中抽身,在狂歡過後,瘋狂的疲倦感滾滾襲來。
無數的士兵癱坐在他們麵對航空機槍、麵對機炮、麵對轟炸而不曾挪動的戰位上,望著精心收拾卻因為敵機的掃射、轟炸而變得一片狼籍的陣地,望著戰友的遺體,陷入了濃濃的哀傷中。
“傷心個球啊!”
一個老兵突然罵罵咧咧道:“老子從民國19年就當兵打仗,淞滬戰場都走過一遭,這麼多年,還沒打過這麼痛快的仗!”
“當兵都是遲早要死的,可死法跟死法能一樣嗎?”
“多少人窩窩囊囊的倒在戰場上?”
“老子轉行當了三年防空兵了,每次都聽長官們說防空防空,十防九空——可這一次呢?”
“老子沒慫,你們也沒慫,他們也沒慫!”
“爹媽給的血肉之軀,跟小鬼子的飛機硬抗,沒一個慫包!”
“三十六架飛機啊!兄弟們,這仗打的痛快,這仗打的爽快!以後的仗要是都這麼打,老子一遍又一遍的去死也他媽值啊!”
老兵的話引起了戰士們的共鳴,不管是衛戍重慶的四個防空營還是從各部調來的防空部隊,他們又何曾打過這種仗?
“是張長官帶我們打出來的!”
士兵們想起了一個人。
在敵機肆意轟炸的時候,在敵機從他們頭頂掠過的時候,當航彈尖嘯著從天而降的時候,當航空機槍的子彈落地成直線向他們筆直而來的時候,他們沒有躲,他們沒有掉頭就跑。
因為他們在峽穀中,能看到一個人影一直在那裡頂著!
張長官!
那個在轟炸中始終未曾離開的身影,在這一刻,徹底的刻在了士兵們的腦海中,此生再難以散去。
……
被士兵們視作神人的張安平,這時候疲憊的可不像是神。
儘管他很想一頭栽倒後沉沉的睡下去,但還是勒令立即統計戰損。
至於報捷之事,他反倒是漠不關心,倒是吳敬中,這時候全盤負責著報捷之事。
很快,慘烈的戰損數字擺在了他的眼前。
一個防空團外加11個防空營,還有一個衛戍營,在這短短不到三刻鐘的時間裡,付出的代價擺在了他麵前。
陣亡954人,重傷117人。
輕傷……不計!
所謂的重傷,是指徹底失去了戰鬥可能的那種。
觸目驚心的數字讓張安平沉默,也讓他莫名的哀傷。
國家積弱,所有的勝利,都是拿更多的鮮血和骸骨換來的。
於永卿從外麵回到了指揮部,看到張安平拿著傷亡戰報在那裡發呆,心裡對這位大特務更加欽佩。
不是所有的將軍都能在轟炸中站在最危險的地方,他做到了;
而他所知的所有的將軍,在勝利之後,更多的都是喜悅,而不是麵對著傷亡戰報發呆——他所知的大多數的將軍,這時候都應該像吳敬中那樣,不斷的發送戰果通報。
他輕步上前,輕聲道:“張長官,您回去休息吧,這裡交給我。”
張安平有多累他難以想象,但衛戍營的官兵,這時候都隨意的躺在了滿是破片的營地裡——這一仗防空兵打的很難,但最難的其實是下麵的衛戍營官兵。
他們在日機的狂轟亂炸中和死神為伴,從頭到尾,神經、身體,就沒有鬆懈過一分一毫。
若不是峽穀的地形特殊,這個營甚至剩不了一百多人!
“嗯——”張安平也沒客套,起身前叮囑道:“做好後勤工作,不要讓我們的士兵流血又流淚,藥品用我的名義向軍統局本部要,盯緊點,誰敢動我點名的藥品,殺無赦!”
於永卿恍惚,這個殺氣騰騰的張長官,倒是跟他印象中的特務相互吻合了。
“我知道了。”
張安平這才起身,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指揮部後麵的小間,挨到床以後倒頭就睡。
他是睡著了,但整個重慶卻……炸鍋了。
……
要說最最最悲催的,莫過於重慶防空司令部。
日機走了以後,沒有建樹的防空司令部方麵,有人厚著臉皮稱:
正是因為防空部隊的殊死、頑強抵抗,擊傷了多架日軍飛機後,日軍才草草的結束了轟炸。
擊傷這個字眼很神奇,也很萬斤油——往常這麼說,人們也沒啥不相信的,畢竟,敵機一來,重慶的防空部隊就萬槍齊發,曳光彈拉出的彈道到處都是,給人一種防空司令部拚命作戰的錯覺。
這一次防空司令部這般聲稱後,人們也同樣信了至於不信的,那也不會跑過來拆台。
可是……
可是這一次儘管沒有人用言語拆他們的台,但一份重複發送的電報,卻把防空司令部的臉直接放到了地上反反複複的摩擦了一遍又一遍。
南川、神龍峽營地,擊落日軍轟炸機36架!
注意,不是防空司令部經常宣稱的擊傷,而是擊落!
這個消息傳來,所有看到電報的人第一反應如軍統電訊處長那般:
扯什麼犢子呢?
於是,無數招惹不起的單位紛紛向神龍峽營地發報,以至於神龍峽那邊都來不及回電。
這可把守在那裡的吳敬中樂壞了,他盯著發報員,用明碼回著一份又一份的電報,並在每一份電報上都加了一句話:
職下吳敬中稟報。
管它是不是自己的上級,反正都是招惹不起的單位,稱職下準備錯。
發報員儘管在心裡一個勁的誹謗打仗時候你不在,炫功勞的時候你他嗎真快,可卻不得不按照吳敬中的要求發著一份又一份的電報。
這些不斷發出的電報,讓整個重慶都沸騰了。
自38年二月起日軍開始轟炸重慶至今,防空部隊和空軍加起來打下來的飛機也堪堪才12架,神龍峽營地竟然打下來了36架飛機——不,現在是37架了,因為武隆方麵來電彙報稱一架日機掉下來了。
但在今天,37架轟炸機,被打下來了!
黃山官邸,侍從長無視了電報上“職下吳敬中稟報”的字眼,用濃濃的奉化口音誇獎道:
“張安平這個小家夥乾的出色,太讓人意外了,太讓人意外了!重獎!我要重獎他!”
他來回踱步,思索著該怎麼獎勵這個屢次讓自己驚訝、對黨國忠心耿耿、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小家夥。
侍從官和戴春風的關係非常好,見侍從長激動到失態,生怕侍從長腦子一熱把戴春風最看重的外甥給推到風口浪尖,便建議道:
“張安平太年輕了,他今年才26歲,要不升一升他的銓敘軍階銓敘軍銜),職務軍銜就不用升了。”
“對對對,你說的對,小家夥還小,戴春風還是個少將呢,把小家夥提的高了可不太好——你們商量一下,讓他感受到侍從室的重視!”
“對了——侍從室這邊、不,以jsyh的名義,拉起一個代表團立刻去南川神龍峽,一定要好好的慰問一下我們的勇士!替我給這個小家夥帶個話,黨國的未來,就靠他這樣的年輕人了!”
“是!”
這個突如其來的勝利讓侍從長這般的激動,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比方說戴春風。
此時的老戴就一個想法:
我軍統這下子漏臉了,漏大臉了!
安平,你太給你舅舅我長臉了!
他激動的來回踱步,但激蕩的心情無法遏製——特務機關的負責人本該冷靜的,但他冷靜不了啊!
“備車!我要去神龍峽!馬上備車!”
戴春風忍不住了,他要親自去神龍峽,他要以神龍峽敵機的殘骸做背景拍照。
自從在上海學會了“戰場打卡”後,老戴養成了這種習慣,儘管他不想讓自己的照片見報,但自己收集起來欣賞、讓各種結拜的兄弟好友觀摩也不失人間樂趣啊!
但不是所有人都如此激動。
比方說鄭耀全、比方說唐宗、比方說毛仁鳳。
這三人雖然沒有碰麵,但三人的心情卻是一致的——出奇的低落。
他們三個聯手,用一個“金剛榜”將張世豪這個名字釘死在了軍統老九的位置上,讓張世豪資曆不足的事實被所有人所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