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冥頑不靈張安平八千字)
汽車返回秘密據點的路上,徐百川一直保持著沉默。
其實在碼頭張安平說要帶他“抓大魚”的時候,這一幕是注定要發生的!
在國民政府中,關係網錯綜複雜,自己當時在三戰區不過是要動一名少校、要以此為突破口大展拳腳,就遭受到了難以想象的阻力,隨著自己的堅決意誌被人所知,他就灰溜溜的被打發了。
灰心喪氣的回到了重慶,張安平的話讓他點燃了希望。
所以當張安平布局將整整七十九名人渣敗類抓捕後,他才用激將的方式問:
你要退縮嗎?
結果是張安平壓根就沒打算退縮!
可當“劉司令”這個關鍵詞被觸發後,張安平的鬥誌從沒有因為這個曾經的“福將”而消弭,他甚至帶著徐百川表演了一番標準的“欺上”、並身赴憲兵司令部,給他爭取了清除敗類的時間。
按理說,這時候的徐百川本應該鬥誌更加激昂。
可是,他卻慫了。
抵達秘密據點後,他終於出聲,但聲音很小:
“可能是……我知道其中的製掣太多太多了。”
張安平恍若沒有聽到,但心裡嘀咕:
這才哪到哪啊!
是啊,這才哪到哪,他的刀,才剛剛染血。
回到據點後,張安平立刻將沈飛和鄭翊喊了過來,徐百川自然是必不可少,四人聚集到一起後,張安平手指輕敲桌麵,道:
“第二場戰鬥,該打響了!”
沈飛和鄭翊立刻做出肅然狀,等待張安平的指示。
“接下來的目標……”
說話間張安平將兩份名單推到了二人麵前:
“就是他們!”
鄭翊和沈飛各自拿起一份名單,快速的閱讀了起來。
徐百川想走到兩人後麵看,張安平立刻將一份總名單貼心交給了他。
徐百川拿起名單飛快的掃視起來。
名單上,全是防空部隊軍官的名字,相較於防司直屬部隊被抓79人,這名單一共17人,從軍銜上看,多數都是連長級軍官,隻有一名少校副營長。
徐百川看完後擱下名單問:“照舊是今晚?”
鄭翊和沈飛豎起耳朵,等待張安平的回答。
張安平搖頭:
“直接去抓人!”
“是!”
鄭翊和沈飛領命,隨後各自拿著名單離開,待兩人離開後,徐百川猶豫了一陣後問道:
“我做什麼?”
“去憲兵司令部——我給你準備了一些卷宗,你直接送過去。”
徐百川點了點頭。
在徐百川拿著卷宗離開後,張安平輕輕的搖頭,老徐……慫的有些快啊!
……
被一個小特務給“耍”了,賀果光是非常忿怒的。
他有心給張安平一個好看——一個軍統小小的特務,立了點功勞,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麼?
但還沒有付諸行動,厚厚的一摞卷宗就送到了他麵前。
“司令,是軍統的一個少將送來了的,對方留下卷宗後就走了。”
“張世豪?”
“不是,姓徐。”
“徐百川麼?”賀果光嘀咕一句後,示意參謀將卷宗放下。
他本來不想看,但想了想還是抽出了一份細看起來,這一看賀果光便再也沒有停下。
許久,最後一份卷宗看完後,賀果光將卷宗無力的扔到了桌上。
“難怪這個小家夥非要頂我!”
賀果光長長的歎了口氣,他知道防空司令部的風氣不好,害命之事屢有發生,可他真沒有想到會嚴重到這種程度。
觸目驚心!
“經扶兄啊經扶兄,你啊……太慣著你的手下了!”
再度歎息一聲,賀果光露出了一臉的苦笑,看完這些卷宗,他都有心殺人了。
可他卻不想趟這趟渾水,畢竟,他跟劉經扶關係密切,總不能為了一些老百姓得罪老友吧?
“誒……”
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息。
這事,他賀元靖不插手了!
結果才下定決心,電話鈴就響了起來。
“元靖兄,我是劉經扶。”
賀果光平穩口吻:“經扶兄,有事嗎?”
“這個張世豪要乾什麼?”劉司令憤怒的咆哮在電話中響起:“我剛剛收到消息,軍統槍斃了我23名部屬!”
賀果光故作驚詫道:“什麼?竟有此事?!”
劉司令或是沒聽出賀果光故意裝糊塗,或是知道卻並未拆穿,他道:
“不止如此!軍統的又開始拿人了,蹬鼻子上臉!”
“我給戴春風打電話了,他說會嚴查此事——元靖兄,我希望憲兵司令部這邊向軍統施壓,不能讓軍統如此的肆意妄為。”
“經扶兄,這個嘛……”賀果光歎息道:“戴春風是委員長身邊的紅人,軍統被他視作自己的獨立地盤,我這個憲兵司令說話不頂用啊。”
“元靖兄!”劉司令的聲音高了幾分:“劉某人難得求你辦件事,你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啊!”
賀果光聞言,猶豫一陣後道:“我親自去軍統走一趟吧。”
掛斷電話後,苦笑再一次布滿了賀果光的臉頰。
他本想就此罷手、置身事外,但老友一個電話過來,他卻不得不繼續趟渾水。
明明自己也覺得這個叫張世豪的小家夥其實做的挺對,但現在,他卻不得不再次去施壓。
“這人啊,終究是活成了自己討厭的樣子。”
……
張安平眼前擺放著一份名單。
這份名單不是交予鄭翊和沈飛的名單,而是又一份全新的名單——按照他最開始的劃分,這份名單上的23人,稱的上是“中魚中蝦”了。
研究了一陣後他將名單收起來,輕聲嘀咕:
“不知道送去的那些卷宗,能不能打動老賀!”
去防空司令部的時候,賀果光的出現讓張安平非常的意外,因為他很清楚賀果光並沒有牽扯到防空司令部的腐敗中去。
雖然對方兩次“阻止”他。
可從張安平搜集的資料上看,賀果光做事還是有一定底線的——他很希望老賀能置身事外,否則的話,這份名單怕是沒法抓了!
沒錯,彆看張安平對徐百川說的時候非常的硬氣、且底氣十足的樣子,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有清晰的認知:
小魚小蝦這樣的小蒼蠅,自己手段儘出,是一定能夠嚴懲的,運氣好些,拚著自己被算賬,中魚中蝦也能收拾一些,但大魚那就彆想了。
現在的情況,就得看賀果光做出什麼選擇了,若是他以憲兵司令的身份強行插手,這份名單就沒希望抓了。
【黨國……黨國……嗬!】
張安平露出一抹嘲弄之色,黨國不是沒有人想讓它好起來,可麵對盤根錯節的關係網、麵對查了小的就蹦出老的的這種風氣,那些有意讓黨國向好的有識之士,他們隻有跟自己一樣的結果!
正想著活活將自己作死的黨國,電話鈴又響了起來,張安平眉頭一挑,心說:
八成是老戴吧?
接起電話,還沒吭氣呢,電話那頭就傳來了劈頭蓋臉的罵聲:
“張安平,好你個張安平,給老子憋了沒幾天就把米田共憋出來了是吧?”
“前腳跟我保證你有分寸,後腳你就給我捅破天!”
“你以為你張安平是鐵打的嗎?在重慶這屁大點的地方,一塊磚頭就能砸死幾個將軍,你一個軍統少將算什麼?你以為你是青天大老爺?你以為你是包拯再世?”
張安平將話筒遠離自己,生怕自己的耳膜被憤怒的老戴隔空震碎。
很明顯,老戴是怒極了。
軍統看似威風凜凜,但老戴做事卻非常有分寸,但凡涉及到惹不起的存在,他從來都是裝瞎。
好嘛,他到處裝瞎,結果坑逼外甥直接把劉司令給得罪死了!
現在賀果光也堵門了。
意識到外甥捅了馬蜂窩的老戴現在隻想扇自己幾個耳光——安平從來都是嫉惡如仇的性子,骨子裡還特彆的倔強,自己怎麼就豬油蒙了心,關鍵時候推了一把呢?
老戴在電話中大罵一通後,怒火依然沒有消散,他吼道:“混蛋,給我滾回來!立刻!馬上!”
張安平將話筒拉近:“是,局座。”
掛斷電話,張安平輕敲桌麵,心說:
看來我看錯老賀了!
嘖,我還以為老賀的口碑好、又做過管軍紀軍法的監督主任,能有點原則,沒想到還是這麼的沒原則啊!
他倒是不怎麼生氣——因為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要做的事必然是阻力重重。
可他還是做了。
原因很簡單,就像在三戰區時候那樣,自己做了,剪除幾個禍害,起碼能讓幾個百姓少遭點罪。
至於徹底的做成?
他從頭到尾就沒抱過希望,因為國民政府用飛快的瓦解向曆史證明了他的腐朽,除非有幾萬、幾十萬個他張安平看能否力挽狂瀾,否則根本沒希望的。
【接下來得裝強項令了,希望能成功收拾一波中魚中蝦吧!】
張安平長長的歎息一聲。
如果賀果光能保持下原則,這一票中魚中蝦都得進自己的大網!
可惜已經沒希望了。
……
軍統局本部。
張安平感受著到處傳來的目光,麵無表情的行走著。
這些目光,或敬佩、或歎息、或幸災樂禍,很顯然,整件事已經在軍統局本部傳開了。
大部分人對張安平的一意孤行都是欽佩的,畢竟,哪怕是再壞的人,起碼的道德觀是有的,他們不會像張安平這麼“傻”,但不影響他們對張安平的敬佩。
將一個個個體的反應納入眼簾,張安平無聲的笑了笑。
“報告!”
沒有應聲,張安平頓了一陣後再喊,裡麵還是沒有反應,直到他這麼堅持了十多聲以後,老戴憤怒的聲音才傳來:
“滾進來!”
張安平這才進入辦公室。
老戴冷冷的盯著張安平,張安平很自覺地立正,等待暴風雨的降臨。
“你知道彆人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嗎?”
麵對著壓抑著怒火的詢問,張安平不假思索的回答:
“死路一條。”
啪
戴春風憤怒的將茶杯摔到地上,厲聲道:
“所以你就是仗著我對你的信任為所欲為嗎?”
“報告局座,不是。”
“那就是你想死嗎?”
張安平沒有回答,隻是任由老戴繼續發怒。
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讓老戴發著發著沒怒火可發了。
他很清楚,張安平不是因為自己對他的信任而為所欲為,自己這個傻不拉幾的外甥,確確實實是單純的想做些事。
他之前痛痛快快的答應從司法處調人快速審判,也是不齒這幫混蛋的所作所為。
可是,利益麵前,什麼良心、什麼道德觀,那不都得讓路嗎?
外甥明明知道這個道理,卻非將自己放在火上炙烤,這才是他最生氣的地方。
“你是不是以為自己的功勞很大,是不是認為自己的作用無可替代?”
老戴猛拍桌子後指著張安平,怒道:
“張安平,我告訴你——這個世界離開誰都能轉!沒有了你張安平,還有李安平、還有王安平!”
“我都不敢如此妄為,你憑什麼敢?憑什麼敢!”
張安平道:“局座,不是我敢不敢的問題,而是在其位而謀其政!”
“既然我是這個調查組組長,我就有義務殺一殺這幫混蛋!”
“況且我已經昧了良心了,若是我沒有學會妥協,我殺的就不是這些人了!”
說到這張安平的脖子一梗:“換做以前,我早拿防空司令部的那幫二世祖開刀了!”
“勾結日本人、倒賣防空物資、公器私用謀私利,哪一個不是砍頭的罪名?我已經昧著良心將他們無視了!”
“可是,這把刀亮出來以後,不砍一堆狗頭,怎麼收回?”
“殺不了猴子,要是連幾隻雞都不殺,他們會更過肆無忌憚!”
“更何況……”張安平深呼吸一口氣:“真正的大老虎,我連想追究他的念頭都沒有,我還要如何?我難道還要跪在他麵前求著他約束他的人嗎?”
老戴冷冷的看著張安平,待張安平發泄似的說完後,他冷冷的道:“所以,這就是你欺瞞我的理由?”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