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張的表情一下就變了。
他的那古怪笑意僵在了臉上,眼中飛快的閃過驚訝之色,接著他的神情變得謹慎,看趙福生的目光隱隱帶著幾分防備。
“看來我猜得不錯。”
趙福生一見他這模樣,不由就歎道:
“這劉化成辭官歸故裡,果然是有原因的。”
“沒想到伱竟然如此聰明,範家兄弟看來是看走眼了。”紙人張搖了搖頭,說道:
“看來我這一回栽得不冤呢,自找的!自找的。”
他歎息了一聲,接著說道:
“你是如何猜到要飯胡同的這個鬼禍,就是四十年前的那樁禍事?”
趙福生今日與紙人張初見,對這老頭兒的性情還了解得並不深,此時聽他這樣一問,她心中本能生出怪異之感,仿佛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兒。
她為人謹慎,又對自己判斷很是相信,一旦意識不妙,頓時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倒細細的去回想自己與這老頭兒見麵後發生的種種。
雙方見麵之後,他隨即對張傳世發難,有意展露手段威懾自己,最終反被她震懾。
之後他表現配合,話裡行間甚至有意向她透露出製作‘鬼燈’的一部分秘密。
提到四十年前的往事時,他也像是早有準備,似是一早就猜到她的來意。
最重要的,他提及了四十年前的那樁鬼案,仿佛有意在引導著她去思考,並將兩樁案子歸為一案似的。
她頓生警覺,對要飯胡同的案子又生疑。
“我想,你應該是因為一個月前,夫子廟中有人前來求助,要求鎮魔司履行四十年前的約定,才將兩樁鬼案並為一案的吧?”
紙人張見她許久不說話,便索性自問自答,揭開了謎底。
“不錯。”
趙福生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
蘇瀧當年處理了這樁鬼禍之後,必定得知總有一天劉家的鬼案會再度發生,應該是在當年與劉化成之間做下了什麼約定,所以四十年後才有少年前來傳信,提及四十年前的往事。
也正因為這一個前提,她聽到要飯胡同鬨鬼時,才將不同時代的兩樁案子並為一樁,猜測應該是同一個鬼物所為。
她原本對自己的推測頗為自信,可此時紙人張的反應又令她隱約不安。
趙福生再三回想自己對這一樁案子的了解,又暫時找不到紕漏之處,隻得暫時忍下心中的忐忑,聽紙人張接著說道:
“你猜得不錯,四十年前——我——的祖父與當時鎮魔司的蘇瀧處理這樁鬼禍時,確實曾有後續之約。”
他似是有些中氣不足,說話時語調拉得很長,而說出口的話並沒有彌補趙福生心中的不安,不過她並沒有打斷紙人張的話,而是安靜的聽他說。
“這個事情你來找我確實是找對了,整個萬安縣中,如今恐怕唯有我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了。”
紙人張‘嘿嘿’笑了兩聲,那達拉的眼皮下,眼珠在慘白的燈光中閃著光澤,給人一種不懷好意的感覺。
“說到這樁鬼案,倒不得不說起這位劉家的家主劉化成了。”
他的目光落到了被趙福生握在掌中的卷宗上,接著撇了下嘴角:
“此人來曆、出身想必你也有大概的了解,除了卷宗上的記載外,範必死應該也跟你說了不少。”
趙福生點了點頭。
她從紙人張的這句話聽出了一些東西,這老頭兒對範氏兄弟不算陌生,且對兩人性情也有一定了解,十分篤定與她提起案件的就是範必死。
“旁的我就不贅述了,我就從你覺得不對勁兒的地方說起吧。”他說到這裡,頓了片刻:
“這位劉氏曾經的家主,也算是一位人物,曾官至廷尉司右監司,你知道右監司是個什麼樣的官兒麼?”
趙福生坦然的搖頭。
原本的趙福生地位微末,紙人張知她來路,恐怕早將‘她’祖宗十八代都扒乾淨了,隱瞞也是無用。
更何況她對於‘右監司’這樣的官職確實不大了解,事關劉化成過往,打聽清楚一些對案件總沒有壞處。
“京都廷尉右監司——是掌管刑獄的,判案斷官司的。”紙人張見她神色坦然,不見尷尬與扭捏之色,不由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頭,接著深深看了她一眼:
“這位劉氏的家主,當年在京都的時候斷了一樁案子,斬了一個犯人的頭顱。”
趙福生聽到此處,便知道這應該就是問題的關鍵處了。
劉化成的告職還鄉興許就與這樁案子有關,也許這個案子就是他後來大壽當天,家中鬨鬼的緣由。
“畢竟是幾十年前的舊案,具體情況我也不大清楚,隻知這犯人死後,立即厲鬼複蘇,在京都形成了至少煞級以上的鬼禍!”
紙人張麵色嚴肅。
趙福生心中一跳,頓時想起這樁四十年前的卷宗上,蘇瀧在末尾提醒著:沒有馭使煞級以上鬼物的令司,不要踏足劉氏宗祠。
原來在幾十年前,劉家鬨的鬼極有可能就已經達到了煞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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