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兩人達成共識。
劉義真識趣的退讓一步,趙福生也知曉厲害關係,不願打破現有厲鬼平衡的情況下不強行入廟,雙方皆鬆了口氣。
在劉義真半防備、半警惕的陪同注視之下,趙福生謹慎的往前邁了數步,站在了夫子廟及膝高的門坎前,探頭往內看了一眼。
隻見廟堂大殿內幽靜非凡,一片黢黑。
黑暗中,似是有一股惡意在‘盯著’她,讓她膽顫心驚,本能想要退避。
趙福生強忍下這種被窺探後的不安感,瞪大了眼睛往裡看——許久後,眼睛適應了黑暗,勉強能看到黑暗中模糊的影子。
隻見殿堂的深處果然設有一個壁上神龕,離地區數尺,位於半空之中。
龕內供奉了一尊‘神像’,‘神像’盤腿坐在供桌之上,身上纏扭了數圈詭異之物,殿內散發出濃烈的腥臭之味。
黑暗中,‘神像’目光陰冷與她對視。
厲鬼的麵容在陰暗中若隱若現,那雙灰白的眼睛不懷好意,惡意撲麵而來,帶著血腥與戾氣,令她感到了最恐怖的殺機。
趙福生確認了厲鬼行蹤,無聲的後退了數步。
直到退回鬼燈光照之下,那種被惡鬼窺探的驚悚感才悉數消失了。
“我看完了。”
她強忍瘮人的陰寒感,說了一句。
劉義真沉默了半晌,問道:
“之後你準備怎麼做?”
“我準備今晚就對它動手。”她略作沉吟,隨即果決的應了一聲。
“這麼快?”
劉義真雖然從幾次交談,已經隱約摸到了一點兒她的脾氣性格,但聽她這樣一說時,仍不由吃了一驚。
“這個鬼已經煞級了——”
“沒事,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再熬下去也隻是徒增傷亡罷了。”
厲鬼的殺人方法、規則她都已經基本弄清楚了,繼續觀察浪費時間不說,死人越多,隻是越增加厲鬼的力量。
“我不想再拖了,今晚不是它死,就是我亡!”
劉義真聽她這樣一講,雖說仍不看好她的行動,卻仍是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我也另有事做,便提前祝你順利了。”
趙福生笑了笑。
劉義真這裡她已經探聽不出多的線索,他或許還知道一些隱秘,但從他神色看來,興許他並不願多說。
要飯胡同的鬼禍進展到現在,趙福生已經掌握了許多的消息,足夠她分析出很多東西,之後就是她與鬼的對峙了。
她不是第一次與厲鬼對峙。
趙氏夫婦複蘇的屍身也是由她鎮壓的,但當時趙氏夫婦隻是才剛蘇醒,與要飯胡同內這個被供奉的煞級厲鬼不同。
可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她退縮的餘地。
趙福生失去了閒逛的心,隨即退回了自己之前隱匿的房舍。
她隔壁的房屋大門留下了厲鬼進出的痕跡,被鬼影融開的破門擋不住屋裡的慘烈。
血灑了滿地,濃烈的血腥氣刺激著人的眼睛。
趙福生雖說知道將來要與鬼打交道,這樣如修羅地獄般的現場遲早會再次麵對,但絕對不是此時。
她想了想,果斷的放棄了想要利用這個房間的打算,轉而目光落到了旁側的屋子上。
要飯胡同的這些房子修建緊密,且牆與牆之間的隔段做得並不嚴密。
大部分下方是竹籬笆糊成的土牆,上方則是以編織的竹簾相隔,遮蔽簡單的視線而已。
這樣的牆壁應該經不起用力撞擊的。
厲鬼每日出巡殺人,以‘一屋’為計量單位,如果她挖開屋子之間的隔閡,在厲鬼來時在兩個屋子之間亂躥,不知算不算逃出‘一屋’的規則?
事關她的性命安危,雖說這樣的揣測並沒有經過測量與驗證,但趙福生仍是說動手就動手。
她拿起抵門的扁擔在手上掂了掂,這東西用來抵門毫無用處,畢竟厲鬼進屋可不講武德。
不過如果用來砸牆,倒是個好工具。
馭使鬼物後,趙福生的力氣遠比原主大了許多,她打定主意便不再拖延,手持扁擔用力敲擊旁側的牆壁。
‘呯——’
重擊聲響下,伴隨著大量沙石落地,整個房舍都顫個不停。
“啊——”
隔壁房間傳來驚恐絕望的淒厲慘叫。
趙福生沒想到自己的房側除了住了倒黴的左鄰外,竟然右舍也有人。
她數下將牆壁砸出一個大洞。
飛濺的塵煙中,露出裡頭破損的竹條,她頭探了過去,見房屋的角落縮著一個驚恐交加的幸存者。
“抱歉了。”
她咧嘴露出笑容:
“這個房間我有用,你去隔壁找位置吧。”
這兩夜經曆過厲鬼敲門殺人的恐懼支配,她深知這種敲擊聲對於幸存的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但幸存者比她有素質,見到她說話,確認她是人之後大大的鬆了口氣。
一股尿騷味傳來,半晌後,本來被嚇得半癱的幸存者積攢起力氣,無聲的打開房門迅速逃離。
“……”
趙福生繼續自己的工作,直到將兩屋之間的牆壁砸出一個可供人通行的大洞之後才停止。
之後的時間她布置陷阱,甚至不知試了多少次逃走的方位,將在自己逃生路線上可能會絆繞自己的雜物、泥沙全清理乾淨。
做完這一切後,她這才開始養精蓄銳。
時間很快過去,傍晚布施的銅鑼聲再度響起時,她已經將一切準備就緒了。
‘鐺、鐺、鐺——’
劉義真敲起了銅鑼,趙福生留在房屋中並沒有動,並沒有再去領今日的粥食。
厲鬼殺人是依照布施的一命冊而行,但並非死板的依照每日布施首名,而是隨機抽錄。
她的名字早入一名冊中,隻要等厲鬼出現,想辦法截留它的腳步就行了。
而她這一戰關係她的生死安危。
如果輸了,吃不吃這一頓都不影響;而她如果贏了,那她要留著肚子,去享受那老婦應允她的湯羹。
雖說已經做好了要與厲鬼正麵交鋒的心理準備,但隨著時間的流逝,趙福生的心弦依舊被一點點拉緊。
外頭的銅鑼聲消失,受施的人群腳步聲響起,而後又各自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