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事情的前因後果俱都理清,趙福生陷入了沉思。
半晌之後,她才像是想通了什麼一般抬起了頭來:
“喪失了零件的棺材困不住厲鬼,而厲鬼在劉宅複蘇,鬼域籠罩此處,便會先殺劉家人。”
按照此時她對鬼物粗略的了解:
“劉家子嗣血脈殺儘之後,按照你先前提到要飯鬼的話,想必這厲鬼是會先搜尋它自己的腦袋,拚湊它的鬼身,是不是?”
“是。”劉義真再次答應。
“而鬼禍發生的關鍵節點是在你祖父六十大壽之時。”
按照卷宗所提,劉化成富甲一方,他的大壽眾子侄早就在籌辦中。
劉家人置辦流水席,宴請萬安縣四方人士,隻要有意者俱都可以前往劉宅痛飲一杯水酒。
趙福生抿了抿唇,喃喃道:
“要辦這樣一場酒席,得需要提前準備吧?”
劉義真聰慧非凡,聽她這樣一說,便似是明白了她的意圖,不由看了她一眼,點頭應道:
“不錯,早在一年前,劉氏的人就開始著手準備我祖父大壽之事。”
也就是說,劉化成六十大壽會大辦的事早在萬安縣已經傳揚開了。
以劉家當時的聲望,此事不說人儘皆知,但至少縣城內大部分人應該是有所耳聞的——也就是說這並不是一樁秘密了。
“有沒有可能,有人早前得知了你祖父壽辰之事,所以故意在這個關鍵節點偷走棺材釘呢?”
趙福生猜測:
“一來當時劉家忙於你祖父大壽之事,疏忽了對鬼棺的看守;二來背後偷棺材釘的人是有意找準了時機,想讓厲鬼在你祖父生辰當天複蘇。”
“偷棺材釘的人想要鬨出一場大禍。”劉義真平靜的道。
從他語氣、神態看來,趙福生的猜測也在他(或者說劉化成)的揣測之中,這對祖孫興許也猜到了什麼。
無頭鬼複蘇後,鬼域隨即籠罩當時的劉宅。
要知道當時的劉宅可不止是劉氏宗族及家仆,同時還有萬安縣中大部分趕去赴宴的祝壽人。
這一場鬼禍一起,波及的可能是成千上萬之數。
所以事件一發生,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劉化成不忍心自己劉氏子嗣血脈儘數死絕,才有了後來與蘇瀧、張雄五合作之事。
請動蘇瀧好談。
他雖說是馭鬼者,遲早死於非命,可他畢竟是人,隻要是人就難逃利益。
蘇瀧命不久矣,但他還有家人子嗣,劉氏的一半家財足以讓他的後世子孫過上富足揮霍的一生。
最重要的,他坐鎮萬安縣鎮魔司,劉氏宗祠這樣一樁大鬼案一出,他根本無法逃避。
而要說服張雄五就難了。
張家擅製鬼燈,這鬼燈的作用玄妙,能在關鍵時刻救人一命。
這樣的東西鎮魔司中那些常年與鬼打交道的人不惜豁出所有身家也要求得一盞的。
鎮魔司的人坐鎮一方,搜刮民脂民膏供自己享樂揮霍,若能以錢財換取鬼燈,這些人自然不會吝嗇,因此張家就是外表看似不顯眼,但人間富貴對他們來說興許不值一提。
他們想要的,恐怕是更特彆的東西。
劉化成行事果敢,當即想到了那口鬼棺材。
此棺已經喪失了棺材釘,再難困住厲鬼,因此他再分解這件凶物,以棺蓋為籌碼,向張雄五提出了請他與蘇瀧聯手的建議。
中間詳細過程劉義真也未必清楚,知道這一切的劉化成已經與世長辭。
不過雙方的合作順利,可見這樁交易應該是彼此都很滿意。
鬼棺材先丟棺材釘、後丟棺材蓋,更難困住無頭鬼屍,因此蘇瀧與張雄五另覓蹊徑,‘供奉’出了要飯鬼,變相的替代了棺材釘與棺材蓋的作用,再度封印住了無頭鬼。
蘇瀧的這個辦法血腥殘忍。
但在當時,他的處理手段是成功的。
以未來萬千無辜者的性命為代價,拯救了四十年前的劉氏宗族血脈,以及當時參與劉化成壽宴的普通人。
趙福生無法評價蘇瀧這一行為,興許在人命如草芥的這個時代,蘇瀧的辦法說不定還會被人尊稱一聲‘上策’。
但蘇瀧最終確實殘存‘人性’,亦或是還有一些其他因素的影響,所以他並沒有將這一過程記錄在案。
這樁鬼案,展現出了一些殘忍的東西。
普通人的性命賤如泥,富貴者則可以以財富換命。
人生來就沒有平等。
“嗤。”
她笑了一聲,心中所有的情緒隨著這一聲‘嗤’笑展現出來。
不過趙福生並非聖人,過往的事她無力去逆轉,也沒有辦法拯救那些被鬼害死的無辜之人。
她將心思重新放到了那口鬼棺之上,理清一切前因後果後,趙福生的心中已經有了思路,她笑著問劉義真:
“義真,你說這棺材釘是誰盜走的?”
“我不知道。”劉義真麵色木然的搖頭。
她眉梢一挑,笑著再問: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不願意臆測?”
劉化成生平經曆坎坷,此人可不是個吃素的,既有遠見又有氣魄,他雄據萬安縣多年,論人脈、資曆都非同一般人。
他敢拿著鬼棺的棺材蓋去與張雄五交易,可見中間定是有內情的。
張家人在萬安縣很有地位,人人畏之如虎,趙福生可不怕紙人張。
見劉義真言語謹慎,她直言相問:
“這棺材釘是不是張雄五偷走的呀?”
“我不敢臆測,畢竟沒有證據。”劉義真再度認真的道。
但他也不是傻子,這樣的話可以透露出不少訊息了。
他隻是不敢臆測,沒有證據,可心中對此應該也是有一定懷疑的。
也就是說,張雄五盜走了棺材釘的可能性很大。
再一細想,張雄五覬覦鬼棺,但他深知劉家防守極嚴,鎮魔司恐怕也收到了皇命,要嚴守此棺。
他想要拿到棺材,一般的方法是行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