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了一個青色的布袋子,袋子外麵冒著煙,煙中夾帶著香甜的氣息。
“爹,你這是——”
郭威吃驚的看著年邁的父親,遲疑的問了一句。
武少春受厲鬼記憶影響,將手裡的袋子往他遞了過去
“給你買的一袋炒米。”武少春笑眯眯的道
“我記得你娘在世時,你年紀還小,家裡那一年收成好,有餘錢,也給你買過一回,你還很喜歡呢——”
……
溫暖的回憶到此為止。
之後是李大齙子上門。
武少春在與蒯滿周、林老八等人去緝拿李大齙子的時候,並不覺得此人恐怖,反倒帶著一種躍躍欲試的興奮。
可此時被困入郭父的回憶中,他想到李大齙子的名字,便情不自禁的顫抖個不停。
這樣一個可怕的存在對封門村的人來說是一個可怕的惡夢,他燒殺搶擄,無惡不作。
誰家辦紅白喪事,得先向他上禮,不然會惹怒土匪,進村劫掠。
李大齙子就是封門村一大惡霸,無人惹得起。
他一來就要四百錢,說是買郭家人的命,末了又想去搶灶台上放的炒米。
那一天,郭氏父子都為自己的兒子買了一袋炒米,一家人事後分食,隻剩了一碗,留給最小的孩子。
李大齙子一來就想將碗端走,懦弱了一輩子,從不敢與人爭鬥的郭父生平第一次大了膽子,要為自己的孫子留下那一碗炒米。
最終的結局不言而喻。
武少春目睹了郭父之死——不,準確的說他並非目睹了郭父之死,而是經曆了郭父之死。
那刀鋒砍在他的身上,劇痛鑽心。
這種痛感太過真實,隨著鋒利的刀口切入肉中,先是感覺到陰寒入骨,接著皮肉被撕裂,血液飆濺出,而之而來的是劇烈的疼。
但武少春是經曆過厲鬼剝皮的幸存者,對於疼痛的忍耐非同一般人。
劇痛帶給他的不是令他想要逃避的昏厥感,反倒刺激著他的意識,往更真實的自己靠近。
與此同時,‘李大齙子’仿佛複生,砍了他後還不止,還掐壓著他的脖子,想將他壓進一旁沸騰的鍋裡。
‘轟隆隆。’灶膛內火光衝天,鍋中熱水沸騰。
可這一切帶給武少春的並非炙熱之感,而是沁入骨髓的寒意!
不能被‘李大齙子’按進鍋內。
他心裡想著。
隨著疼痛刺激,他的自我意識占據上風。
而另一邊,趙福生等人眼中看到的情況則是——
武少春在獻祭了那一碗‘柴灰’的同時,他的情況便變得怪異。
他眼裡的光彩暗淡了下去,身體佝僂,如同老者。
武少春的臉上突然浮現出大大小小的褐紅色印點,如同爆出的痘痘,他彎身挽柴,表情陰冷。
柴火塞入灶中的刹那,鬼火燃燒,鍋裡沸騰,鍋蓋不翼而飛,郭家隱匿的厲鬼從鍋中爬出,向武少春伸出了手來。
剛打下的門神烙印被激活。
紅光之下,將鍋裡爬出的厲鬼阻止。
被燙煮而死的鬼物一時間無法靠近武少春,但卻憑借武少春的獻祭之舉,將他拉入記憶的漩渦之中。
如果武少春自己的意誌無法抵抗厲鬼的記憶汙染,那麼縱使有門神可以護持他肉身不死,他的意識被厲鬼吞並,他剩下的也隻是行屍走肉而已。
“福生。”
蒯滿周看出情況危急,喊了一聲趙福生。
“不用急著出手。”
趙福生搖了搖頭,強行忍下心中的焦慮,裝出平靜自若的樣子
“這是屬於少春的課題,既是機遇,也是考核。”
如果隻憑借外物強大的助力插手,縱使他此時逃過一劫,興許能順利馭鬼,但沒有強大的自製力與堅毅的心性,最終隻能受厲鬼的本能玷汙,淪為鬼物的寄身載體。
鬼物虎視眈眈。
林老八等人大氣不敢喘,膽小的張老頭兒已經嚇得暈死過去。
不少村民大小便失禁,臭氣混淆於郭家的有些辣眼睛的臭味兒中。
沒有人敢出聲。
武少春意識到情況危急,必須自救。
他極力掙紮,求生意誌旺盛。
自我意識逐漸蘇醒,屬於郭父的記憶碎片受到了壓製。
關於‘武少春’自身的更多記憶複蘇,他想起了狗頭村,想起了母親之死,想起了他意識清醒時的痛徹心扉,也想起了趙福生給他的一個機會。
他曾怨恨厲鬼,厭惡橫行世間,胡亂殺人的鬼物,但趙福生的話卻又令他的思想意識得到了另一重啟發,讓他深思,讓他開始想更多、更深遠的一些事,不再愚昧。
“我要馭鬼!”他內心咆哮
“我要辦鬼案,要跟著大人。”
“我要馭鬼!”他大聲的喊。
實際上他的聲音細如蚊蠅,被淹沒在了那‘咕嚕嚕’的沸騰鍋爐中。
可是趙福生卻聽到了他的喊聲。
她眼睛一亮,緊抿的嘴唇微微上翹,露出淡淡的笑意。
隨著趙福生一笑,武少春在喊話之後,倏地睜開了眼睛!
此時這位曾經經曆鬼禍而不死的青年眼神堅毅。
他的半個身體不受控製的歪斜,以詭異的扭曲姿勢倒在了灶台之上。
在他腦袋的上方,則是已經揭開的鍋爐。
鍋內有大半鍋燒開的沸水,水呈黑紅色,帶著惡臭,仿佛昭示著他的結局。
一個臉龐糜爛脫皮的厲鬼半個身體蹲在鍋中,向他伸出了手來。
武少春的眼神堅定,他的手臂穿過門神的護持,與厲鬼潰爛變形的雙手相握。
“我要馭鬼!”
他再一次堅定的道。
武少春有意壓製了門神的力量,煞級厲鬼感應到高階大鬼的壓製感減弱,雙臂將他越纏越緊。
血紅的煞氣在武少春的後背閃爍,但他卻憑借意誌將門神的力量製約,而是半借鬼物力量,半自己蠕動著與厲鬼相靠近。
鬼將他纏住,把他拖往鍋中。
鍋內的‘沸水’瞬間淹沒他周身。
“啊!”
林老八發出控製不住的驚呼。
曹大宗也驚恐道
“大人,這位大人他——”
“鬼、鬼——”
強作鎮定圍觀到現在的村民們見到這一幕,終於有人心理防線崩不住了,白眼一翻,‘砰’聲暈死倒地。
“不用緊張。”
事實上此時的趙福生心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
她雙手強行壓在大腿上,極力製止自己去插手這事兒。
“灶內早就冷卻,鍋爐內的沸水也是假的。”
這是屬於武少春的選擇,也是關係他未來人生的重要決擇靠近厲鬼,經曆它生前的經曆,感受它的痛苦,與它合二為一,借助它的力量,馭使它,讓它將來成為他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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