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第二百九十九章
劉義真一手按著鬼棺,一手牽著鬼馬韁繩,放緩了腳步。
孟婆走在蒯滿周的另一側,幾人跟在劉義真身後走了約一刻鐘來鐘,霧氣逐漸稀薄,竟果然看到不遠處的坡坳內有一座荒敗的寺廟。
這破廟隱於黑暗中,看得出來已經上了年頭,糊牆的泥巴大量的脫落,露出內裡約兩指寬的竹編架子。
幾人再走近些,便看得更清楚了。
與其說眼前這是一座廟,不如說是一座山中荒敗的野屋更適合。
屋子並不大,丈許來高,通體以竹編作骨,泥巴糊牆,頂蓋則以茅草鋪設成‘人’字形。
這茅草也看得出來是分數次鋪墊。
最內裡層應該年生久遠,經曆了風吹雨打變得粉碎,呈黑色。
中間層顏色略淺,最頂層則呈黃色,應該是最後換上的。
這也與張傳世先前提到的,荒野破廟有了人氣後逐漸有人修補相吻合。
幾人走得離廟近了後,反倒裹足不前,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
舊廟隱匿於荒郊野嶺,在暗夜下與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影相融合。
山內青綠色的瘴氣縈繞在廟的頭頂,仿佛山野人家生火時分冉冉升起的炊煙似的。
這一幕出現在眾人眼前,有種既真實卻又隱隱透著幾分詭異的矛盾感覺。
“老張。”
趙福生偏頭喊了張傳世一聲。
她雖說轉了腦袋,但目光仍望向了破廟的方向,對張傳世道
“你說的山中野廟,是這兒麼?”
張傳世也覺得有些不安。
他喝了孟婆湯,由生轉死——用趙福生的話說,此時的他狀態古怪,與活死人無異。
照理來說他已經是個‘鬼’了,一般鬼物都會忽略他的存在,可此時他看到這間野廟時,仍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湧上心頭。
廟裡藏著森然惡意,仿佛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窺探著他,帶著一種血淋淋的殺機,讓他心生畏懼。
縱使他的身體已經失去了溫度,但這會兒的張傳世仍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趙福生問話時,他的神情恍惚了片刻,接著又立時收斂了心神,意識到自己被恐懼影響後,張傳世定了定神,接著又再度看了那破廟一眼,隨後眯著眼睛思索了半晌,比劃道“有些像——”
他語氣遲疑。
說完後,似是怕趙福生發怒,連忙解釋
“大人,我上回來時,這裡草木蔥鬱,跟現在大不一樣——”
此時四周光禿禿的,一棵樹也沒有。
地上毛是黑紅色的泥沙,像是遭到大火焚燒過。
張傳世話音一落,接著又似是想起來了什麼,眼睛一亮
“對了。”他說道
“我想起廟前還有一口井。”
有特征就好,總比半點兒頭緒也無強多了。
趙福生點了點頭
“我們走近些再看看。”
她一說完,張傳世目光閃爍,腳步像在地上生了根似的,臉上露出畏畏縮縮的神色
“一定要進去嗎?我、我害怕——”
趙福生頓時開罵
“你怕什麼?就是廟裡有鬼,也輪不到你來害怕,你就是一個鬼,若是遇到活人,彆人看了你這張臉反倒要被你嚇住。”
“……”
張傳世被罵得縮頭慫腦,雙手籠在袖口裡,一聲不敢吱。
劉義真則正色道“福生,我也覺得這廟不對頭。”
廟裡靜悄悄的。
但這荒山野嶺就透著一股邪氣,這舊廟給人一種壓抑至極的感覺,仿佛有什麼大禍藏匿其中。
“我知道。”
與劉義真說話時,趙福生的語氣就平靜了許多。
張傳世憤憤不平
“一樣害怕,大人怎麼不罵他?”
“不一樣,他是看出了這裡不對勁兒,不是慫。”
趙福生瞪了他一眼
“你是鎮魔司的人,領的是鎮魔司俸祿,就算此地有邪異,有事你也該上,遇到鬼了你說你不敢進,你不該被罵?”
“那、那他隻是能說會道,指不定心裡比我害怕呢。”張傳世被她說得也有些心虛,又反駁了一句。
趙福生懶得理他。
“我也覺得這廟有古怪,透露出一種讓我不安的感覺。”
“大人不害怕嗎?”
張傳世臉皮厚,被罵完之後便當沒這回事了,見趙福生說起正事,又腆著臉插了句嘴。
趙福生這一次沒有罵他,而是平靜的道
“害怕。”
她這話一說完,不止是張傳世露出吃驚之色,就連孟婆、劉義真都神色古怪的轉頭看了她一眼。
蒯滿周仰頭看她,並偷偷的以小手將她掌心緊握住。
“大人也會害怕?”張傳世醒悟過神,不由大是吃驚的嘀咕了一句
“我以為大人不知道害怕為何物。”
她從入鎮魔司以來,就表現出非同一般的膽大。
無論是火燒紙人張,還是單人匹馬直闖要飯胡同,都是一般的馭鬼者不敢乾出來的。
劉義真想起她在夫子廟解決要飯鬼案件時,膽氣逆天跟在要飯鬼的身後……
趙福生卻並沒有在意眾人怎麼想,而是微笑道“隻要是人,隻要是吃五穀雜糧的,誰不會害怕?”
張傳世嘴角抽搐
“可你看起來不太像害怕的樣子——”
“害怕又沒有錯。”趙福生笑了笑,道
“反倒害怕的情緒出現了,就提醒著我這裡麵有問題了,這是在讓我警覺。”
處於生死邊沿的時候,人的本能會感到畏懼與緊張,事實上這是一種身體的警告。
對於趙福生而言,這種感覺就更重要了。
她與鬼打交道,危機四伏,更加不能大意,身體、情緒的語言恰巧就是在提示著她要更加專注,留意四周。
“現在能讓我感到害怕的,應該是大鬼了。”
趙福生說到這裡,又補充了一句
“品階非同一般的大鬼。”
能對她造成威脅。
可最讓趙福生感到有意思的,是她的封神榜卻沒有提示有厲鬼出沒,她危在旦夕。
“不論怎麼樣,我們遇到了可躲不過。”
她說道
“我猜測我們要進十裡坡,要去黃泉路,要找黎家坳,這廟便會橫亙其中,躲是躲不過去的。”
劉義真聽聞這話,心中一動
“你的意思是——”
“我在想,我們此時如果調頭就走,換個方向前進,會不會走了半晌後,仍繞回這廟中?”
趙福生說這話時笑眯眯的,但張傳世聽到這話卻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
“沒有這麼邪門吧。”
“隻是隨便猜測,當不得真的。”
趙福生微微一笑,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