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趙福生聞言一喜:“那我們現在出發,豈不是剛好能夠碰到湯祖望?”
“……”錢老爺看不下去了。
“那畢竟是鎮魔司的大人,你真是口沒遮攔——”他搖了搖頭:
“這樣遲早要闖下大禍的,唉。”
他歎了口氣,臉上露出愁苦之色:“我一生小心謹慎,沒料到臨老了栽在這裡,錢發、錢發——”他長歎一聲:
“悔不該收他那些東西,憑白欠了人情。”
趙福生看了他一眼:“你還怕我連累你?”
錢老爺愁眉苦臉,沒有搭理她這話。
“既然如此,大人,我們本來就要去吳家,不如現在先去吳家,看看湯祖望在不在,如果不在,正好在吳家看看,等他一等。”
孟婆提議。
她這話一說完,錢老爺又大聲的歎了口氣:“唉,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一個個的,都直呼湯大人名字——”
他剛一歎完,隨即意識到不對勁兒:“大人?什麼大人?”
錢老爺隨即瞪大了眼睛,看向趙福生。
周大茫然不知所措,聞言’嘿嘿’笑了兩聲:“錢哥,你聽錯了吧,可能叫得是大小姐。”
“不是——”錢老爺搖頭,卻見趙福生站起身來,目光如炬,在場內環顧一圈。
她這一刻起身之後給人的感覺變了。
如果說她往那一坐,與人交談時是氣定神閒之感,此時站起來後,便給人一種莫名的懾壓,令人不敢與她目光對視。
錢老爺本能的跟著起身,接著低下了頭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並沒有聽錯,那老婆子正是稱呼她大人。
許多被錢老爺刻意忽略的線索此時浮現在他腦海裡:
趙福生一行人自稱從黃蟆鎮而來。
從大半年前,黃蟆鎮便已經出現了怪異,禍事最初是文興縣治下周邊鎮縣蔓延開,最終禍及縣裡。
趙福生說她先從黃蟆鎮借錢發車,後去文興縣。
文興縣的情況他再清楚不過,鬼禍橫行的情況下,這群人是怎麼成功離開的?
錢老爺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他說不清內心是恐懼、後怕還是夾雜著興奮,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大人?大人?”是哪裡來的大人呢?
朝廷命官沒有委任女子的先例,趙福生年紀也輕,不是府衙官身。
但鎮魔司卻沒有這樣的規則。
鎮魔司收人不分男女,隻要馭鬼,便能搖身一變身居高位。
這樣一想,錢老爺的臉色開始出現變化。
他的手抖個不停。
初時因趙福生提及黃蟆鎮,他第一反應就想起了錢發——這一脈的存在是他內心處的遺憾所在。
兩人祖上本是同宗,關係親近,因中間選擇不同而離了心。
可錢老爺祖輩一直都因此耿耿於懷,臨終前數次提及不能回歸本宗,這極大的影響了錢老爺的性格。
早前文興縣太平時,他是跟錢發有往來的。
雖說雙方身處環境不同,性格也未必合得來,導致走動不多,但錢老爺的心中仍是將錢發視為自己人。
可惜他位卑言輕,文興縣出事時縣府得知消息的時間太晚了,等他意識到不對勁兒,黃蟆鎮早已經出現了鬼禍。
他不敢踏足黃蟆鎮。
等文興縣也出現鬼禍時,他逃出縣裡,一直以為錢發早已經死了。
……
所以趙福生說她自黃蟆鎮來時,錢老爺將對於錢發之死若隱似無的愧疚補償到她身上,甚至一反常態願意花錢收買差役,怕他們一行不知天高地厚,卷入這樁麻煩事中。
在這樣的心境下,他忽略了許多細節。
此時隨著孟婆一聲‘大人’的稱呼,他無法再自欺欺人了。
種種細節在他心中閃現。
趙福生提起金縣鎮魔司時,表情沒有敬畏。
跟在她身邊的人打了縣府差役時,也是漫不經心的,半點兒沒有害怕之感——極有可能是因為鎮魔司地位特殊,原本就淩駕於府衙之上的緣故。
她身邊的丁大同提起湯祖望,直呼其姓名。
……
錢老爺此時對趙福生的身份已經有了猜想,甚至有了七八分肯定,但他性情謹慎,並沒有第一時間貿然揭穿,而是問道:
“你們自黃蟆鎮往文興縣而來,路途可遇到危險了?”
趙福生轉頭看他。
兩個聰明人目光交彙,已經猜出對方心中的念頭。
她笑著說道:“說危險也談不上,但確實麻煩就是了。”
沉默許久的厲東平接話道:
“大人救了咱們東屏村呢。”
錢老爺通孔急縮。
他在縣府任典史,管的是縣府雜事,對縣府治下的鎮、村大多很熟。
尤其是他宗族本家大部分定居黃蟆鎮,他對黃蟆鎮比其他村鎮要熟悉很多,知道東屏村在大半年前便有了鬼禍。
此時聽這少年說話間自稱東屏村人,又稱趙福生一行救了村子性命,他心中便更加確定了。
“沿途鬨了水鬼。”張傳世也道:“文興縣更嚴重。”
錢老爺臉爭慘白,又問:“那如今——”
“如今自然是雨過天晴了。”張傳世得意洋洋的道。
錢老爺再無疑問。
他膝蓋一軟,身體’撲通’跪倒在地:“饒命、饒命。”
他這突如其來的作派令得周大柱等人齊齊驚住。
在五仙觀劉三爺等人心中,郡上來的錢老爺已經是頂天的尊貴人物,此時見他下跪,眾人俱都跟著跪倒在地。
“饒命?你做了什麼錯事,要我饒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