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卞聽到床頭的電話響起,但他還是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
年紀不小了,尤其是這幾年在省廳國際部門的工作,讓他哪怕再如何保持一顆第一線的工作之心,身體卻不可遏製的退化了不少。
像是這幾天這樣高強度高密度的工作方式,已經頗有些日子沒有經曆過了。
哪怕是調回到刑偵部門,但其實也並不是第一線的刑偵部門,省廳的刑偵工作,其工作量並不算太大。
熬了一個通宵,也沒有立刻補覺,而是到了夜幕降臨才終於得到休息的機會,要說不累,老卞自己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這一覺,足足睡了超過十四個小時。
畢竟不是小夥子了,內心再如何狂熱,身體總歸不會撒謊。
躺在床上,仰麵看著天花板愣了幾秒的神之後,老卞才拿起了床頭的電話。
一眼看去,竟然是程煜打來的,老卞知道他必然有事。
再一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竟然已經是九點左右了,窗簾透進的微光,充分說明這並非他剛入睡幾個小時的夜晚,而已經是第二天了。
老卞輕輕晃動腦袋,卻是再無絲毫困意,整個人清醒無比。
雖然看到手機抬頭上還有幾條微信,但老卞還是立刻接聽了程煜的電話。
“程少。”
從他的聲音裡,程煜倒是聽不出太多老卞其實是剛睡醒的狀態,但由於老卞這個電話接聽的時間有些長了,而老卞也並未壓低聲音說話,這表示他並非在會議場合,身邊如此安靜,自然也不是在嘈雜的場合,所以沒能聽見他的手機在響,這隻能說明老卞是剛醒的狀態。
既然是剛醒,顯然是沒看到程煜昨晚給他發的照片的。
程煜當然不會責怪老卞,事實上老卞真的是儘心儘力,說是職責所在,但若不是程煜的事情,老卞也不可能賣力到兩天隻睡了一覺的程度。
“剛醒?”
老卞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可能真是年紀大了,這一覺睡得還真是踏實,居然都已經快九點了。”
程煜笑了笑,說“昨天白天就讓你休息,你不聽。”
“唉……”老卞撓撓頭,說“程少您有啥事兒隻管說,我收拾一下就去市局那邊看看情況。”
程煜心道我現在有事問你,你也不可能給我答案啊。
於是便道“不急,既然你剛醒我也就沒什麼可問的了。你看看昨晚我給你發的微信吧。”
老卞連忙答應下來。
掛了電話之後,老卞趕忙打開微信,除了程煜發來的,還有專案組那邊發的一條信息。
先點開程煜的,老卞看到一張照片,下邊是程煜讓他幫忙查查這個男人身份的文字。
猶豫了一下,老卞覺得還是有必要問問清楚,就動手給程煜回複了一條微信。
“程少,這照片上的人……”
程煜很快回複了一條語音“昨晚跟朋友吃飯,正巧我那位堂弟也在同一家飯店,照片上的人是他宴請的對象。我對這倆人的會麵有些懷疑。”
老卞看完,心中默默的琢磨。
程煜對程傅有所懷疑,這對老卞一直都是開誠布公的。
雖然程煜的語音沒有透露太多,但如果僅僅隻是一場尋常的會麵或者飯局,想必程煜自行就會有所過濾。
總不可能說程傅每接觸一個人,程煜就會讓老卞幫忙調查一番。
顯然是這倆人在接觸的過程中,從行為和姿態等等方麵,程煜有了個基本的判斷,他才會讓老卞幫手。
認識程煜也快一年時間了,雖然程煜很年輕,現在也不過才二十二歲,但老卞覺得,這可能是他見過最成熟最穩重的二十二歲。
甚至絕大部分三十多歲的人,都遠不如程煜能夠沉得住氣。
點了點頭,老卞將那張照片轉發給了市局那邊負責專案組事宜的人,明確指示,要從戶籍庫裡找出這個人,確認此人身份。
那邊已經上班了,當然是立刻發來回複。
隨後,老卞才點開專案組發來的微信,這是專案組在有了較為重大的案情突破之後,跟他所做的彙報。
但這些都隻是關於這個倒賣廢舊零配件的團夥的案情突破,團夥中不少人已經熬不下去,被突破了心理防線,對他們所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基本上,專案組掌握的證據已經可以向這個團夥提起公訴。
可老卞不光是要打擊這個團夥,他更希望能通過這起案子,將程廣年的問題一並搞清楚。
於公,這是這個團夥涉案事實中一件已經造成極為重大後果的案情,這對於檢察院和法院對這個團夥的量刑有極為重要的參考作用。
於私,老卞非常清楚程煜是個什麼人,除非他不打算查下去,否則,就好像那晚他揪出了王栩,並且以一己之力讓王栩放棄抵抗束手就擒一樣,程煜肯定不會畏懼任何危險,也會將這件事一查到底。
更何況,程廣年的情況,明顯是有人故意針對他做手腳,他那輛車被動的手腳可不隻是簡簡單單販賣廢舊零配件造成的事故,而是有人蓄意謀殺。這對於老卞來說,也是必須要徹查到底的事情。
雖然這起案子缺乏關鍵性證據,從而直到現在都無法以謀殺立案,但老卞也將自己和程煜的懷疑都上報給了省廳領導。
因為牽涉到省內如此著名的企業家,並且這個企業家與省府的關係一直相當良好,省廳領導也是第一時間將這件事上報到了省府的主要領導那裡。
領導進行了斟酌之後,做出指示,既然從程序上沒有足夠的疑點和證據立案,那就交給老卞繼續進行調查,務必要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
所以,程廣年的事,對外界而言就是一場意外,可在省廳以及更高層的部門,實際上已經算是立案了。
但是這件事牽涉重大,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不宜公開。
是以哪怕是這個專案組,老卞也無法將一切對他們明言,隻能由自己和兩名心腹暗中做著調查。
專案組的人,是覺得這個案子基本宣告結束了,於是當今天淩晨,一部分團夥成員鬆了口,供認不諱之後,他們將所得到的口供和證據進行了整理,認為這個案子基本上已經可以定性,接下去就是移交檢察部門的事情了。
於是,他們給老卞發來了微信,倒不是催著老卞去局裡準備結案移交,隻是從程序上做出彙報,同時從精神上鬆弛了下來。
專案組成立不過二十多個小時,絕大部分成員覺得已經可以就地解散了。
可老卞當然不會允許他們解散,是以,他斟酌了一下,並未回複任何信息。
洗漱完畢,老卞吃了兩口夫人給他留在廚房的早點,急匆匆的出了門。
到了市局之後,負責這起案件的專案組成員們,已經沒有了昨天那種緊張感,雖說都還在等著老卞這個組長回來一錘定音,因此都沒有離開單位,但老卞一進門,就發現這些人早就處於一個極為放鬆的狀態。
有些是懶洋洋的躺在椅子上,有些則是在吃著早點,有些相互聊天打趣。
老卞深知,這些乾警們都是熬了一整夜不曾閉眼的,他當然不會因此指責他們任何。
尤其是對於這個專案組的其他成員而言,案子到現在這個局麵,的確已經可以稱之為基本結束了。
是以,老卞召集所有專案組成員簡單的開了個小會,主要是聽取了他們整理出來的證據。
然後,副組長開口問道“卞局,這個案子基本上已經可以釘死了,您看咱們是不是立刻聯係檢察院那邊,移交給他們?”
老卞擺擺手,笑眯眯的說“昨晚突擊審訊,大家辛苦了。
看得出來,大家都很疲憊,但是精神麵貌非常好,乾勁還是很足的。
咱們專案組,成立還不到二十四小時,但是取得的成果,卻是相當不錯。
說來慚愧,我這個組長,卻沒有起到帶頭作用,昨晚大家都在這裡忙活的時候,我卻回去睡覺了。”
這時候,那位副組長趕忙插嘴道“卞局您可彆這麼說,這次專案組的行動之所以能那麼順利,完全得益於卞局以及另外兩位同誌前天晚上到昨日專案組成立之前所做的工作。
我們昨晚隻是熬了一個通宵而已,這在咱們刑警隊是家常便飯。
可是您三位前天熬了一個通宵,為咱們的偵破逮捕工作做足了十全十美的準備,而且您三位昨天一直奮戰到天黑才離開,即便是咱們隊裡的小夥子,都說您三位才是真正的辛苦。”
老卞滿意的笑了笑,手部做出一個往下壓的動作,製止了其他隊員順應那位副組長的話。
“嗬嗬,現在案子還沒有完結,我看咱們就不要繼續互相吹捧了。
現在雖然咱們掌握的證據已經足夠充分,足以定這幫害群之馬的罪了。